47.無事忙

“我不想這麼早成親。”十三阿哥淡淡地說。

楚言呆了一下,拿不定主意可不可以問爲什麼。

十四阿哥已經大聲嚷嚷起來:“十三哥,你幾時成親,我管不着!就懷汕祝駁每斕憧瀾ǜ6釒鎪黨び子行潁忝喚ǜ乙膊恍斫ǜ閃飼諄溝米≡詮鎩!?

這個邏輯好像有點跳!楚言還在努力理解十四阿哥的思路,冰玉在旁奇道:“十四爺,難不成,你成親就是爲了建府?”

“那是。要不然,屋裡放個女人,多麻煩!”十四阿哥老氣橫秋。

楚言和冰玉面面相覷,暗暗爲他的未婚妻掬一把同情淚。

“原來,十四爺覺得女人很麻煩啊?”楚言乾笑兩聲:“可,既然都要娶了,總該對人家負責吧?”

十四阿哥反應還算快,連忙送上兩頂高帽:“我可不是說你們。你們倆可是難得的奇女子,咱們一塊兒這麼久了,我何嘗嫌過你們?我既答應了娶舒舒覺羅氏,當然不會虧待她。皇阿瑪已經給了她側福晉的名分。”

名分?男人總以爲給了名分,女人就該滿足。名分像條鎖鏈,把女人掛在男人身上,可鎖住的只是女人,不是男人。在西方在現代,一個妻子的名分,至少從法律上確定了唯一女主人的地位,保護了她所生子女的繼承權。側福晉,算什麼名堂?

屋裡有些冷場,十三阿哥笑道:“楚言,這回南巡,你不跟着去了麼?皇阿瑪可是定了要去杭州的。要我幫你給家裡帶什麼東西?”

太后也問了她同樣的問題。楚言就說上回在江寧見過父親,已是皇上破格的恩典,不敢貪求更多,冰玉的父母很思念女兒,不知能不能讓她跟着去,自己留下來陪伴太后太妃。

太后太妃又沒口地誇了她一通,又是明白事理,又是體恤別人,又是孝順乖巧,同康熙一說,惹得康熙也大大地稱讚她一番。新年時,三位大老給她的賞賜尤其豐厚,各宮嬪妃見風使舵,讓她又狠撈了一瓢油水。

冰玉得到通知,讓預備隨侍康熙,伴駕南巡,歡喜得大哭了一場,抱着楚言說不出話來。

楚言克盡做女兒的本分,爲杭州的“家人”準備了一大箱禮物。感覺上,佟世海很愛前妻,在長女身上傾注了大量的父愛,這是“楚言”的幸運,可是,對於她的三個異母弟妹,未免有失公平。“楚言”是局中之人,按照她愛憎分明的性格,估計沒少仗着父親疼愛,給繼母氣受。旁觀者清,她很同情這個繼母和她的孩子。不管是原來的楚言還是她,都不可能陪伴佟世海了,也該讓“爹爹”得到一個真正幸福的家庭。禮輕義重,傳遞的是她的心情和願望。

十三阿哥過來取東西的時候,說康熙真的要爲他開牙建府,估計他在南邊的時候,內務府就能把地把錢劃下來。四阿哥也要跟着去的,十三阿哥沒別人可託,聽說“清粥小菜”是楚言自己主持改建,就想請她幫這個忙。

楚言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十三阿哥一直對她很好,幫過她很多忙,她也欠了他不少情,再說,雖說他後來是雍正的竑股之臣,才幹出衆,這會兒,辦實事的經驗還少得可憐,沒法想象他同工匠淄殊必較的情形。

康熙出京,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冰玉都跟着去了。沒幾天,胤禩也往北邊辦差去了。康熙大概每年車馬勞頓地跑塞外也煩了累了,決定在喀喇河屯行宮附近另外選擇“土肥水甘、泉清峰秀”的地方修造一座更大的避暑行宮,兩年前木蘭圍場行圍回京途中,在行宮附近的河谷發現一處風景“蔚然深秀”且“舊無人居墓廬”的地區,選定作爲新行宮的地點。這事醞釀了兩年多,終於決定今年動工,胤禩被派去做前期的準備和規劃。楚言猜想,這就是後來的承德避暑山莊,雖然此時還沒有承德這個地名,也不叫“避暑山莊”。

以她的本意,倒是願意扮作胤禩的丫頭,跟着去看看那塊未被雕琢的天然寶地,見證一下世界級文物的誕生,但是,不能!就算是八福晉,也不能跟着老公出差。楚言留在京城,過着平淡卻不無聊的日子。

這天出宮,楚言去探望洛珠嬤嬤。院門一開,她愣住了,怎麼出來了一個和尚?幾乎要懷疑車伕認錯了路。

沒想到來的是個大姑娘,門裡的人比她還慌張,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結結巴巴地問:“女施主,你,你找誰?”

女施主?嬤嬤家幾時改做寺廟了?楚言四下張望了一下,遲疑地問:“我家嬤嬤哥哥嫂子搬到哪裡去了?”怎麼也不通知她一聲?

嬤嬤哥哥嫂子?那人倒不是個笨人,可發現自己鬧出了誤會,卻更加緊張結巴:“搬,搬,不,沒搬。小僧,不,是我,我不是,出家——”越想解釋就越說不清。

門裡有人問:“羅衾啊,誰來了?”

羅衾首次發現伯母大人比佛主觀音更加救苦救難,她的聲音比梵音天籟更加悅耳動聽,連忙轉身回話:“伯母,這位女施主——”

“嬤嬤,是我!”楚言很受不了這個頭上沒有戒疤的結巴和尚。

“是楚言來了!”洛珠嬤嬤歡喜地迎了出來。兩個孩子已經叫着姑姑撲了上來。

玉茹抱了一個罈子,從地窖上來,善意地取笑道:“羅兄弟,你不做和尚了,怎麼還張口閉口的女施主?”

羅衾一臉羞愧:“小僧錯了。啊不,是我錯了。請女施——啊,姑娘恕罪。”

“小女子冒犯,大和尚何罪之有?”這個調調麼,她也能來兩句啊。

羅衾急得面紅耳赤,大冷天都要冒出一頭汗,好容易掙出來一句:“姑娘誤會,我不是和尚了。”

楚言和玉茹都不客氣地偷偷笑了起來,兩個孩子不明所以,見母親和姑姑笑,跟着拍手大笑,臊得羅衾眼睛往地上猛掃,直要挖出一個洞來。

洛珠嬤嬤連忙出來調停:“好了,好了。不許笑話他!他這二十年都是這麼說話的,一下子要轉過來,容易麼?羅衾啊,我這個姑娘從小淘氣,最喜歡作弄人,你別理她,由着她鬧兩下也就沒勁了。”

“是。伯母,我接着挑水去了。”羅衾如蒙大赦,落荒而逃。

洛珠追在後面叫着:“差不多就行了,別累着,你也歇會兒!”

楚言拉住玉茹問那人是誰。玉茹笑道:“是小叔在南少林的師兄。聽說不知爲什麼,打小就在寺里長大,卻不讓他受戒,半年多前,他師父去世,臨終命他下山了卻塵緣。他父母早亡,也沒什麼親人,還是小叔的師父讓他來找這個師弟,也難爲他,盤纏只夠到杭州的,打聽到婆婆小叔進了京,一路打短工化緣找來。是個實誠人,也勤快,就是像婆婆說的,這麼多年都把自己當和尚,一下子轉不過來,總鬧笑話。”

“他還有什麼塵緣?”

“不知道。他師父沒說,他說求過幾次,想要受戒,都被他師父一句塵緣未了退了回來,偏偏他最敬重師父,言聽計從。”

楚言一邊幫着收拾一邊想着這個怪人:“他是南少林弟子,武功很高麼?”

“聽靖武說,比他們兄弟倆都強。再怎麼說,比小叔多練了幾年呢。”

冷眼觀察了半天,等到靖夷回家,她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成型的想法。向靖夷細細詢問一番後:“準備拿他怎麼辦呢?總讓他呆在家裡,也不是個事兒。”

靖夷也在發愁:“師兄武功好,人又機警本分,有他在家,我和大哥出門也更放心。師兄下山是奉了師命了卻塵緣的,也不能總呆在家裡。他也說了幾次,想找個事做,不肯白吃白喝。可你也看見了,他心思單純,樸實厚道,不通事務,要在南邊還可以到你爹手下效力,京城裡油子痞子太多,他一出門,還不知被騙到哪裡去了,我們都不放心。”

“交給我吧。‘雲想衣裳’都是女子,正需要一個護院的,隨便找一個,也不可靠。我囑咐早燕秀娥,多看顧他一些。他這麼離了南少林,做的事同你們師門還有關係嗎?”

“你的安排甚好。我們雖然離了師門,總還是南少林的弟子,作了好事是給南少林增光,作了壞事是給南少林抹黑。”靖夷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要讓師兄做什麼?”

楚言搪塞道:“沒什麼,他模樣象和尚,又不是和尚,怕人說閒話。”

楚言找了個機會,帶着羅衾來到“雲想衣裳”。早燕僱了一對老夫婦打雜,羅衾發現自己不是唯一的男子,安心了許多。

安頓好羅衾,早燕巧兒拉着她到後面說話,好幾個年紀較長的女孩都跟了過來,欲言又止,都被早燕瞪了回去。倒是香草一見到她,就嘆了一句:“姑娘快幫着勸勸秀娥吧。”

早發現秀娥不在,楚言忙問:“秀娥怎麼了?”她好一陣子沒來,出了什麼事?好好的,要散夥了不成?

早燕也不答話,一直拉着她進了自己的屋子,轉身趕人。

有兩三個女孩死活不肯走,跟早燕扛上了:“我們也有股份,雖然算不得大股東,一早說好了,也有議事的權力,你憑什麼趕我們出去?”

一聽扯上了股東權益,楚言連忙出來勸解:“是,是。大夥兒都有議事的權力。可我不過找早燕問問秀娥的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們別急。”

其中一個人小聲嘟囔着:“秀娥的私事,一個弄不好,大家就得散夥,誰不急?”

見楚言越發糊塗,早燕嘆了口氣:“巧兒,你說罷,我心裡堵得慌。”

“雲想衣裳”最近籠罩着一股陰雲,原因是秀娥戀愛了。好像是某一天,秀娥在路上掉了東西,被一個男人拾到追上來還給她。那個人也算有些家世的,念過點書,討好女人更有一套,不知怎麼就開始對秀娥大獻殷勤。秀娥這輩子哪經過這個?眼睜睜陷入了那人的情網。香草是過來人,看出點名堂,留心打探了一下,發現那個男人家業早敗,不事生產,只剩了一幅光鮮的外表,家裡有妻有子,妻子兇悍,那男子也曾對別家的女子獻殷勤,到頭來他妻子鬧將上門,人家不堪其苦,反要掏出錢財打發他們。說白了,拆白黨!

聽到這些消息,這幫女子嚇壞了,聯合起來,勸阻秀娥與那人來往,誰知秀娥鐵了心,怎麼說也不聽,不只是誰一着急說了幾句難聽的話,秀娥氣得哭了一回,搬回家住了。

這些女孩,大凡是從宮裡出來的,年紀都不小了,有幾個嫁過人可遇人不淑,其他的也都對婚姻死了心,好容易有了這麼個安身立命的場所,互相扶持平平安安過日子,都很珍惜,來個風吹草動就成了驚弓之鳥。秀娥不但是最早的三個大股東,一手裁剪的絕技出神入化,無人能及,是“雲想衣裳”不可或缺的人物,難怪她們如此緊張。

楚言沉吟片刻,讓人把香草和另外幾個股東都找來,命其他人離得遠些,叫羅衾守着門口,平靜地問:“你們說秀娥的事,一個不好,大家就得散夥。‘雲想衣裳’就只靠着秀娥做事情麼?你們不讓秀娥與那人來往,是怕他老婆鬧上門來?還是怕秀娥被他玩弄拋棄,失心失身?還是,怕那人真的娶了秀娥,搶了你們該得的份子?要是怕第一條,咱們既然有了準備,只怕他們不來,真來了,那是上天要借咱們的手除去一害,也讓咱們藉着他們立威,看以後還有誰敢欺負這裡的姑娘。要是怕第三條,說實話,當初我和早燕秀娥就防着這種事,所以才分了股份。進出的帳有早燕和巧兒娘管着,請了樂姑娘不時過來幫着對帳查帳,大夥每半年一審,還不放心麼?要不,改一季一審?他就算娶了秀娥,能弄到手得最多也就是秀娥能拿的那份錢,這裡的事兒輪不到他管。他想較勁?隨他去那個衙門,找那座菩薩,看誰能聽他的。若是擔心第二條,心疼姐妹,你們想想,憑秀娥一身手藝,這裡這麼多姐妹,還能讓她流離失所,餓死街頭?就算弄出個私孩子,大夥幫着,不也一樣養大?”

這幫女子聽她這麼掰開一說,都覺得放心不少,還有人不住點頭,直聽到最後一句,卻個個嚇得花容失色。香草張口結舌:“姑娘,話不能這麼說,女兒家,名節最要緊。”

楚言說完也有些後悔,這話要是不小心傳到四阿哥耳朵裡,可有得她好看!連忙順着香草的話下臺:“伯母說的是。咱們得設法防着這種事,對秀娥更不能逼,不能氣,那人要搶的是秀娥的心,咱們要護要守的也是秀娥的心,總不能反而把她往外面推,是不是?”

香草點點頭:“這話在理,可就怕女心外向,秀娥一心偏幫那個男人。”

楚言輕輕笑道:“難道伯母喜歡上伯父以後,就幫着伯父倒騰孃家東西?”

“你這孩子!”香草一窒,一屋子的女孩都笑了起來。

“秀娥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早燕接口道:“她就算要貼那男人,也只會拿自己那份貼。這裡是咱們姐妹的命根子,她明白。”

楚言拍拍手,笑道:“秀娥總愛關在屋子裡,埋頭幹活,早該出來樂一樂。那個小白臉,願意花功夫博秀娥一笑,由他去,咱們反正不付他錢。這陣子,也好讓黑妞多練練手。”

有人羨慕地說:“姑娘同秀娥好,怎麼都幫着她說話。”

楚言嬉皮笑臉地答道:“我同哪位姐姐不好了?不管是哪位姐姐,回頭找個小白臉被人數落,我都是這番話。還有一句呢,要是到頭來,覺得不好意思回這裡,我找個地方給你們住。要是每個姐姐都找個小白臉,大夥都一樣,就沒什麼不好意思了。”

一陣此起彼伏的呸聲,衆女孩羞紅了臉,笑罵:“看看這張嘴,有點大家小姐的模樣麼?”

楚言只是笑:“姐姐們爲了服侍宮裡的主子,耽誤了自己的姻緣,如今找點樂子也應該啊。只要記得這裡是諸位苦命姐妹下半輩子的指望,公事私事分清就行了。”

“雲想衣裳”的上空重新風清日朗,女孩子們放下心上大石,紛紛回去幹活。屋裡只留下楚言早燕和巧兒。巧兒擔心怎麼讓秀娥回來。

“你們倆也都開口說她了?”

“我說了她兩句。”巧兒不好意思:“只有早燕從頭到尾什麼也沒說。”

“早燕去吧,叫上彩雲,別提這事兒,多敘敘姐妹之情,只說姐妹們爲她擔心,一時口快,把她氣走了,心裡後悔,求你們接她回來。”

等巧兒出去,早燕沉吟了一下:“秀娥的性子,我最明白,一條道走到黑。我真怕她會出事兒,也怕她出了事兒,連累大夥。你想想,我們做的是什麼人家的生意?要真出件醜事——”

“別擔心,秀娥是個癡人,一向除了裁剪,不在別的事上用心,纔會爲人所趁。這裡的女孩這麼多,誰不可能出件醜事?倒是秀娥,我才更放心,她真是一時糊塗,一等想明白,自然就丟開了。真出了什麼事,再想辦法。只要不丟了性命,殘了身子,大不了就是我說的,弄個私孩子出來,一羣不嫁人的老姑娘,收養個把孩子,也沒啥大不了的吧?”

早燕眼睛一亮,又不敢置信:“你真是,年紀輕輕,什麼都想得通透!”

楚言賠笑道:“沒什麼,見多識廣,高牆大院裡才更不太平。”

進了“人間煙火”,就聽說納爾蘇在後面的院子裡等她,楚言很是奇怪。用現代的話說,她是他女友的女友,他是她女友的男友,碰上了會說兩句話,可沒有直接的深交,找她能有什麼事?

納爾蘇等了半天,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快把地板踩出一條溝來,見到她,一改往日的爽利,期期艾艾半天才說清楚緣由。按年紀,冰玉也該指婚了,可小丫頭早早放了話,楚言比她大,楚言嫁了,她才嫁。偏偏楚言的婚事有那個四年之約吊着,她不急,皇上不提,誰着急也沒用,一兩年裡怕都不會有結果。太后早就默認了納爾蘇和冰玉是一對,着實讚賞兩個丫頭的友情,也想把冰玉放在身邊多留兩年。只急壞了平郡王老福晉和福晉,不知何日才能抱上重孫孫子,就求了太后,在今年的秀女裡,先給納爾蘇指了個側室。冰玉和納爾蘇相識這些年,情投意合,早就是非君不嫁的意思,可還沒過門,兩人之間先多出來個人,一下子哪裡受得了,可巧,又跟着南巡去了。納爾蘇想見個面賠不是也不能,寫了幾封信託人送給十三阿哥轉交,冰玉連看也不看,拿過去就撕了。十三阿哥不好勸,只暗示他來找楚言。

在納爾蘇懇求的注視下,楚言慢條斯理地喝茶,慢慢想着這件事。原來冰玉行前那些淚,不僅僅是想家和高興。這是制度的問題,冰玉也不過一時耍耍小性子,最終會想通,會接受,難得納爾蘇對冰玉一腔真情,只要冰玉別太較真,婚後還是能幸福的。這裡的男人,只娶一個妻子的,除了胤禩,還沒見過第二個,可他頂着多大的壓力?八福晉又頂着多大的壓力?何況,還有自己這麼個人在暗裡。納爾蘇和冰玉哪裡能受得住那些風言風語?這麼一算,只要他們感情好,冰玉肚子爭氣,納爾蘇先娶個女人進門,也不全是壞事。對了,少說不也有個福彭麼?

“你娶了那個女人,準備怎麼安置?”

“聖旨下來,我沒法不娶。娶過來以後收拾一個偏院給她住,我不碰她,還不成麼?”

“人家好好一個女兒家嫁給你,就在偏院住着,守活寡?哪天冰玉不入你的眼了,是不是也收拾一個偏院給她?”

終於領教到她的難纏,納爾蘇泄氣地問:“你要我怎麼辦?”

“人心都是肉長的,既進了你家門,你也得對人好點,別冷了人家的心,也省得弄出是非,讓冰玉沒過門先惹祖母公婆嫌棄。你的心裡,冰玉到底算什麼,也想清楚了?”

“是,我明白了。”納爾蘇也是機靈人,一點就透。

楚言點點頭:“我想吃剛出爐的點心了,你幫我跑去西四潤玫閣,向彩雲買三塊奶油蛋糕,四個蛋撻,還有兩塊核桃酥回來,快點!”

早猜到她要耍耍威風,納爾蘇賠笑道:“是,我這就讓人去。”

“沒聽明白?是讓你自個兒去,而且要跑着去。路上有人問你跑得這麼急做什麼,你要說潤玫閣的糕點限量供應,去晚就沒了。趁你跑這趟的功夫,我好好想想怎麼勸冰玉同你和好。”

“你存心折騰我?!”

“切,要真存心折騰你,就讓你一路喊着跑了。不樂意?算了!聽沒聽說過人生幾大悲慘事?我記得一條是,久旱逢甘露,一滴。還有一條好像是,洞房花燭夜,別家。小王爺覺得慘不慘?”

“你,虧冰玉心心念念,把你當最好的朋友。”看得比他還要緊,讓他心酸。

“我也當她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得把她嫁個身子骨好,心誠,一心一意對她的男人。”

納爾蘇無奈:“好,我去,我去。”忿忿往外走,身後傳來她輕快的聲音:“小王爺,你要是偷懶,我出門一問就知道了。還有,下回再有什麼對不住冰玉的事兒,就打北京往通州跑一個來回,要有第三回——”

納爾蘇果然提腳跑了起來,逃之夭夭。

內務府給十三阿哥建府的地方劃下來了,楚言過去看了看,覺得還可以,有些地方修補一下就可以住人。內務府管着的多是從獲罪官員手中抄沒來的房地產,原先的格局建築就可以,只是有些時候沒人住更沒人維護,被雜草青苔鳥雀蛇鼠佔據,房屋破舊,庭院荒蕪,需要修整。同時劃下來的那筆錢就是給阿哥們修房子用的,在這之上要改點什麼建點什麼,就得自己掏腰包了。十三阿哥年輕,沒有爵位,沒有生意,沒有有錢的外戚,除了皇子那點份例錢,沒有收入,能花的就只有那點建府資金。

一廢太子後,十三阿哥失寵於康熙,直到雍正登基的十多年間,沒有爵位也沒有職位,興許還給關了起來,可想而知,一家人的生活肯定不寬裕。按楚言的感覺,十三阿哥有潛力,但不是在經商理財上,現在這筆錢,弄不好就是他這二十年裡最大的進帳了。這麼一來,楚言爲他規劃府第的思路就非常與衆不同,還要借鑑胤禩當初爲十阿哥做的籌劃,設法留出一筆款子買一個小農莊,好讓他每年能多點地租收入。

十三阿哥不像十阿哥,沒有得到皇父的特別饋贈,以有限的預算要辦成幾件事,還真要動動腦筋,好好利用一下她手頭的資源。資源名單上排第一位的,自然是九阿哥。

楚言登門求見的時候,十阿哥十四阿哥正在九阿哥府上一起賞花喝酒,叫了個從南邊來的小戲班在旁助興。一聽下人報說佟姑娘來了,要見九阿哥,十阿哥跳了起來,嚷道:“還不快請!快請進來!”趕着就要出去迎。

九阿哥揮揮手,打發戲班子退下去,一把拉住他,皺着眉斥道:“老十,別鬧笑話!”

十四阿哥笑嘻嘻地站起身:“得了,十哥,還是讓小弟服其勞。”

楚言來過九阿哥府幾次,底下人都認得她,知道這就是他們主子眼裡的福星,幾位爺心裡的嬌客,怠慢不得,這邊有人趕進來通報,那邊已經有人慢慢引着她往花園走。十四阿哥走到花廳門口,就見她從小路那邊姍姍而來,不由拊掌笑道:“好靈的鼻子,九哥弄來幾壇川中名酒,纔開了一罈劍南燒春,你就找上門來了。”

走近了,楚言笑道:“這酒烈,我喝不了,我是來求九爺辦事兒的。”

十四阿哥搖搖頭,似在嘆息:“你的事兒,還用對九哥說求?見外了!九哥,你說是不是?”

楚言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似笑非笑地點點頭:“十四爺一成親,果然變了個人似的,老成了許多。”

十四阿哥大喜:“當真?”

九阿哥大搖其頭,自己這幾個兄弟怎麼一遇上這個丫頭,都變得這麼沒出息了?蹙着眉,板着臉問:“又是什麼事兒?要是問上回的事兒,那人上個月就上船走了。”

楚言笑容可掬:“九爺承諾的事兒,我有什麼可不放心的?還用着問?這回還是爲了修房子,請九爺再把何清借我使使,順便平價賣給我一批木料磚瓦。”

九阿哥挑了挑眉:“你又要弄哪裡的房子?又想開店?不怕四哥了?”

十四阿哥替她回答說:“是十三哥的事兒吧?怎麼求到你頭上去了?”

十阿哥拉下了臉,不滿道:“你和十三走那麼近幹什麼?他的事兒,不許幫!”

一直覺得十阿哥對十三阿哥很有意見,也許是十三阿哥身份不如他高貴,卻比她得寵受器重的緣故,楚言很小人地想着,點頭笑道:“也是,這事兒原輪不到我管,現成有那麼多親哥哥呢。我怎麼糊里糊塗就應下來了?要不,十爺,您接過去,讓我清閒清閒?”

“我,”十阿哥漲紅了臉,半天憋出來一句:“當初,我建府,你怎麼不幫忙?”

“當初,十爺又沒有來求我。再說了,聽說,當初皇上親口命八爺替九爺籌劃,難道十爺嫌八爺辦得不好,嫌皇上找錯了人?”

十阿哥更急:“沒有,我哪裡嫌過八哥辦得不好?”

十四阿哥笑吟吟地接口:“那我今兒就先求了你,趕明兒,我建府的時候,請你多費心!”

“好說。”楚言滿口答應,就不信等他見了她給十三阿哥建的府第還會想靠她,再說,德妃孃家也還有幾個能辦事的,哪裡會讓他胡來。

“何清現管着‘人間煙火’那攤,分不出身。”九阿哥冷冷說道。

“‘人間煙火’裝修的事兒不是早完了?難道九爺想讓他當掌櫃?那麼,新來的掌櫃又做什麼?”這種事也想懵她?

九阿哥薄脣緊抿,惱火地瞪着她,楚言滿不在乎,笑嘻嘻地看回去。終於,九阿哥讓步了:“齊安,去看看何清在幹什麼,手上的事兒要辦得差不多了,讓他過去給佟姑娘幫幾天忙。”

“多謝!木材磚瓦呢?”

“你想讓我手下的夥計喝西北風?”

“哪能?當然不能讓我們的生意虧錢,不過偶爾念在兄弟情份上,少賺錢或者不賺錢,也是應該的不是?九爺統共才幾個兄弟?何況,我要的也不多!”

九阿哥盯了她半天,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沒有下次!”

“多謝九爺!”下回的事,下回再說,瞟了一眼邊上的兩人:“那麼十四爺的事兒,是不是就不能通融了?”

“你,給我出去!”九阿哥要想說那個“滾”字,臨時想起八阿哥,換成了四個字。

“是。”目的達到,事情辦成,楚言笑嘻嘻地福了一福,轉身要走,卻被十阿哥十四阿哥拉住:“別,好容易遇上,總得嚐嚐九哥弄來的好酒。就是,生意歸生意,喝酒歸喝酒!”

胤禩中間回來了一趟,呆了幾天,匆匆忙忙和她見了一面,帶着九阿哥又北上了。

到底朝中有人好辦事,行宮所需的建築材料定下來由九阿哥的商號供應,基建的錢好賺,何況是這種要延續幾年十幾年的大工程,何況甲方是皇家,九阿哥正式踏上了通往鉅富之路。雖然是自家老爹的事,九阿哥第一次作皇商,倒也不敢馬虎,爲了籌集資金,保障供給,特地發了一回總額十萬爲期半年的債券,買者踊躍。

楚言對債券的成功最覺得滿意,可惜短期債券週期太短,在現在的情況下很少發生轉手的事情,不容易形成債市,等積累到一定資金,能不能說服九阿哥搞幾個長期項目,發行長期債券?

康熙回京的時候,楚言已經在何清的幫助下擬定了最儉省最有效的十三阿哥府修整計劃,所需的材料都已到位,也按照她的想法騰挪出來一筆錢,託佟家的人物色到一個出息不錯的小農莊,她悄悄地補了一點錢,填平差價再多出來一點零頭。一切就緒,只等十三阿哥本人拍板。

楚言一路解釋,十三阿哥一路含笑點頭,“好,行,成,就這樣!”說得極其乾脆利落,不走腦子。

十三阿哥不可能明白她的用心,也不會清楚她花的力氣,楚言早有思想準備,想了許多說辭,好讓他能理解爲什麼她把好好一個阿哥府弄得像個農家小院,可沒想到他對什麼都沒意見,一番工夫全都白費了!

“十三爺,你聽明白了麼?這麼弄,你真沒意見?”楚言很懷疑。

十三阿哥笑得極開心:“明白。就像你說的,錢不多,只能修修房子,不夠改建加蓋的。反正,眼下沒幾個人,隨便收拾出一半的屋子都夠用的,其他的以後再說。你說這裡種棵葡萄,過兩年搭起葡萄架子,以後坐在葡萄架下乘涼,一伸手就有吃的,多的還能釀酒,我聽着就覺着挺美。你說後院這個池塘不種荷花,種些水草,放些草魚鰱魚在裡面,隨釣隨吃,我覺得怪有趣的,下雪時披件蓑衣往那兒一坐,獨釣寒塘雪,豈不妙哉!還有,你說不種那些中看不中吃的花木,種梅樹李樹杏樹棗樹無花果樹,自己架梯子爬上去摘果子吃,下過一場大雨後又可以滿地撿果子泡酒,多好!經你這麼一說,我才覺着自己有個府邸挺好,滿眼都是樂子。你也知道,宮裡規矩多,我打小兒也沒這麼玩過,這些主意我自個兒可想不出來。聽你一說,只盼着這府第快些建起來,這些樹快些長起來,同你一起做這些事,何等快活有趣!你圖也畫好了,材料也備齊了,人也找好了,還省出一筆錢來,必是費了不少心思。我心裡萬般感激,只不知該如何謝你,知道你不要我的謝禮,來來來,受我一拜!”

不由分說,拉着她坐下,自己理了理衣服,深深一揖。

楚言呆呆地認他擺佈,眼睛使勁地盯着他看,好似不認識了似的。

==〉長週末堅持更新,沒指望得到表揚,可也……真想歇歇吧,又沒病,何苦勞心勞力,自討苦吃,外加找罵!?

難得寒水一下子給了這麼多字,受寵若驚,趕緊把寫好的部分貼上來。寒水是鐵扇,更是鐵雞,除了被逼出來的兩片長評,平時惜字如金,下部快二十章了,短評的字數加起來還沒有今天一條多,倒弄得俺欠下她5000字。原來還早有不滿!很久了,欠條過期作廢?

存貨出清,下面如何,就看女主和作者能得到多少理解,值不值得了。

==〉還要謝謝yori的解釋。以前沒想把楚言寫得太好,這次也沒把她寫糟,也許一直有一個很大的問題,讀者都認同楚言是個沒結婚的年輕女孩,而作者是過來人,對很多事不再是女孩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