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南秋神色陡然冷了一下, 起身道:“娘。”
白衣婦人微微笑了一下,坐到了一邊椅子上,緩緩道。
“我在佛堂已然聽到了今日的變故, 心中十分擔心, 好在秋兒你平安無事爲娘也就放心了。正想來看看你, 聽下人說你到了這邊, 不曾將竟見了客。不知這位姑娘是?”
紫清心中冷哼, 這夫人果真是非同一般,一個問話竟還作了這麼多鋪墊,顯得倒像是自己不對一般!
紫清緩緩起身, 行了一個標準禮道:“清兒見過伯母。”
夫人冷眼觀察的紫清,手中不斷的捻着佛珠, 也不開口, 紫清就這般停在禮上, 不一會兒腿便開始酸了。
“娘莫不是被清兒的美貌晃了眼,一時間忘了清兒還行着禮呢吧。”葉南秋冷聲道。
婦人趕忙拍拍自己的額頭道:“哎呀, 真是老糊塗了!清兒快請起。”雖是言語間並無異常,冷冷的語調卻是昭示着對紫清的不歡迎。
“娘您也不必拘禮,清兒過些時日便會嫁過來,到時便是您的兒媳了。”
葉南秋的娘對這忽如其來的兒媳也並無驚訝,微微一笑, 並不說話, 只是不斷的審視着紫清。
“清兒姑娘是京城人吧。”
夫人猛然開口, 面上依舊是淡淡的微笑。
紫清一驚, 自己的口音已經隱藏的很好了, 還是被這婦人看穿了?看樣子,這女子定然是在京城呆過一段很長的時間。
“是的, 清兒家是京城的。不過父母早亡,清兒便帶着妹妹到了江南了。”
婦人微微點頭,問道:“不知家中姓氏?”
紫清笑道:“段,段清。”
葉南秋也是第一次聽紫清說家中的事情,此刻也是支着耳朵聽着。
“這段姓本是雲南姓氏,這京城的可是不多啊。不知近年來京城如何啊?”婦人眉尖一挑,淡淡道。
紫清垂了一下眼眸,道:“清兒前些年便到了江南寄住在舅舅家,這些事情着實是不太清楚。”
又稍稍問了幾句,夫人便起身道:“清兒姑娘才貌兼得,爲娘十分滿意。擇日便定了婚期吧。”
葉南秋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臉,道:“嗯,孩兒自有安排。”
走到門口。婦人忽然回頭看了紫清一眼道:“清兒姑娘的眉眼清明,倒是十分像我以前逝去的一位故人啊……”
葉南秋看着自己母親的身影漸漸走遠,忽然覺得好似有些地方不太對勁,臉色也十分蒼白。
大抵是近日來太過疲憊的原因吧……
葉南秋擔憂的看了一眼,並無多想。
……
這清兒定然不能留!
婦人回到住處,手中一用勁兒,佛珠便撒了一地。
情乃人世中最難以捉摸的東西,也是最傷人的!看秋兒的眼神熾熱渙散,已然是已經用情至深了!
這女子眼神閃爍,言語之間也多有隱瞞,身份可疑,日後怕是會將秋兒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啊!
婦人擰開頸間的鈕釦,一塊塊斑駁的青紫昭示着自己平生的恥辱,她想哭,眼眶卻乾澀的流不下一滴淚。
秋兒,娘只求你能平安。
現在娘已經再無顏面生存在這世上了,等做完了這一件事,娘就能下去陪你爹了……
婦人絕望的閉上眼,秋兒,你一定要原諒娘……
……
安頓好了一切,紫清也將依舊在濉葉園中的纖歌接了過來,兩人一同住在九夜樓的西廂房裡。
百無聊賴中,踱步到了葉南秋的臥房內,紫清神色一動,緩步入了房內。
屋內沒有人。這段時日九夜樓內大換血,葉南秋也關了濉葉園,專心的治理樓內的事務,想必也是忙得不可開交,這會子估計又在忙了。
紫清坐到葉南秋平日裡常坐的榻上,見得桌上鋪了一本書籍,看上去十分破舊,封面上依稀看的出幾個苗疆語。
翻開幾頁,漫漫無目的的看着,忽然一行字體映入眼簾,紫清再也鬆不下來心緒了。
鎖心蠱。
蠱體爲一隻黑色小蟲,需施蠱者與被施者有血親方可施蠱。
此蠱對身體無害,卻可將人性中的歡樂鎖住,每到十五纔可顯露本性,因此中蠱者常性子冷清,不喜近人,更是嗜睡不喜動彈。
中了此蠱者需遇得平生良人,纔可將體內的蠱解開,顯出本性,待良人身亡,蠱蟲則會從體內爬出,而中蠱者也將身亡。
紫清神色肅然的看着這一行字,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是被下了蠱嗎?
可,若是那樣,段逸飛……自己不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嘛?難道……他根本就不是我命中的良人?還是說,我根本就未曾愛過他?
心中一陣煩亂,不願再想。
紫清想起母親以前是苗疆大祭司的徒兒,心中一片悵然。
娘,您竟是心涼至此嗎?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住處,卻見得纖歌倒在了地上,紫清大驚,慌忙扶起纖歌……
……
“這位姑娘的外傷倒是不打緊,但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姑娘應當是中了苗疆的咒蠱,十二個時辰之後不能得到解藥,怕就是危險了。”
紫清臉色鐵青,伸手握住纖歌冰涼的掌心。
葉南秋神色一直緊緊繃着,一言不發的看着姐妹兩人。
“這人應當是想要殺我,這是我的房間,纖歌習慣了幫我收拾牀鋪,而我也恰巧出去了。所以這要了人命的蠱,本應當是下在我身上的。”
紫清神色冷峻,語氣更是冷得嚇人。
葉南秋薄脣一抿,輕輕撫了撫紫清的髮絲,道:“你不必擔心,纖歌的蠱,我會找人解得。”
言罷,便沉着臉出了房門,紫清看他行爲古怪,遲疑了一下,也施展輕功跟在了後面。
……
“娘,將解藥給我吧。”
葉南秋陰沉着臉,而坐在一邊的婦人背對着,看不清臉色。
忽然,一個白色的瓷瓶扔到了葉南秋手中,婦人頭也沒有轉淡淡道:“去救了那丫頭吧,死的本來就不該是她,我也無意妄傷人性命。”
葉南秋握緊了手中的瓷瓶,手背上的青筋畢現。
“娘您就這般見不得秋兒過些幸福的日子嗎?孩兒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位肯給予我真正感情的女子,您竟如此狠心的想要殺害她!究竟是要我落得如何的境界,您才肯收手呢!”葉南秋彆着頭,俊美的臉上悲痛行於色。
婦人依舊是沒有回頭,背對着自己的兒子,一言不發的捻着手中的剛剛再次串聯起的佛珠。
……
是你要殺我嗎?
躲在門後的紫清神色一凜,眼神中翻騰着恨意,悄然離了此處。
待葉南秋回到紫清房中時,紫清正背對着他給纖歌喂藥。
“拿到了嗎?”女子淡漠開口。
“嗯。”葉南秋沉默着不知道應當如何面對紫清。
“好。”
紫清淡淡的應了一聲,眸間已經是溼潤了一片,伸手將白色瓷瓶接過來,將其中的藥丸塞入纖歌口中。
“纖歌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女子哽咽的聲音帶着濃厚的鼻音,看的葉南秋不禁心中一片愧疚。
伸手將女子攬入懷裡。
“清兒,對不起……”
女子依舊是倒在男子懷中輕聲啜泣着,眸中卻已經全然沒有悲痛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帶着恨意的殺機。
傷我親人者,我又豈能饒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