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風波

教堂風波

作者有話要說:——賭上我的生命,讓愛情和永恆結婚吧。

聖保羅教堂位於泰晤士河北岸的小丘陸德門山上,車子進入倫敦金融城漸漸接近目的地,很快就看見巴洛克風格的圓頂龐大建築。

忍足試着搖了搖跡部,企圖懷柔喚醒他。可惜努力了半天證明是徒勞,跡部只皺了皺眉,伸手死死摟住他的脖子,連眼皮都沒給面子掀一下。忍足無奈,只得抱起跡部下車,還安慰仁王說,就當是帶着睡美人私奔來教堂結婚吧。

差遣仁王去買票,仁王嘟囔着說要是教堂也能包場就好了,買了票耷拉着嘴角跑回來抱怨票價太便宜,成人票才10英鎊一張,掏50英鎊買三張不要找補還不肯,真是沒天理了。忍足佳人在懷萬事無礙,竊笑不已。

教堂的庭院原本該是綠草如茵的,可惜到了秋天都有些蔫了,幾棵熱帶棕櫚在半枯草坪上投下巨大的陰影,看起來頗形影相弔。教堂下午四點半結束參觀準備五點的晚禱課,現在都四點了,餘遊客三三兩兩。

擡頭望望古羅馬風味的乳白色圍牆柱子,忍足和仁王同時吐槽“脖子好酸”,扭頭相視一笑舉步踏上臺階。臺階有22級,忍足一口氣邁上去,到了雕廊畫棟的廊柱下輕籲一聲,低頭對着仍把雙臂掛在自己脖子上頭靠肩膀靜靜沉睡的跡部以額抵額親暱地蹭了蹭,很欠扁地道“哎呀呀,景吾公主很輕呢。”

仁王朝忍足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率先邁進大門。富麗堂皇的中殿左邊是氣勢恢弘的惠靈頓紀念碑,另一個更吸引視線的是華麗的唱詩臺,忍足朝祭壇方向投了注目禮,惋惜地說“這麼符合景吾華麗美學的地方,真可惜。”低頭吻吻睡美人猶緋紅不退的脣,希望童話中的奇蹟出現。

“喂!不要趁機佔便宜!”仁王怒了。

“嘛,我只是想試試能不能喚醒景吾,又沒有別的意思。”忍足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無賴模樣。

“哼!”仁王頗不是滋味地大步朝大殿走去,忍足輕笑着跟上。

金碧輝煌的大殿,立在其中猶如在接受壁上諸石像的審視,讓人不由自主生出懺悔。忍足和仁王並不是天主教徒,但殿內莊嚴神聖的氣氛卻能感染每一個擁有強烈感知能力的人類。

大殿的特殊磁場讓安眠的跡部受到震盪,緩緩睜開眼睛,忍足沒戴眼鏡的一張放大了的臉就呈現在眼前。恍惚地想着,似乎從來沒有認真看過這個人呢。兩道修眉斜飛入鬢,此刻略微凝重的眼神讓平日泛桃花的眼添了幾許凌厲,挺直如出鞘劍般的鼻管下,是緊抿着的棱角分明角弓上弦般噙水含環的雙脣,天庭飽滿開闊,中庭周正,地閣方圓……跡部看着看着就幹起了相師的活計,忍足竟也是個有福氣的好男人呢,要是放在古代,得招來多少媒婆踩破門檻啊。跡部盯着忍足的臉開始神遊回北宋,那時候出門的機會不多,見過的最美的男子便是弟弟們的教習先生了吧,他叫什麼名字來着?苦苦思索中,對上一雙含笑的眼,嗯,明亮有神,很華麗!呃?

“景吾看了很久呢,對我的臉還滿意麼?”忍足垂首言笑晏晏,好不溫柔。

“唔,很漂亮。”兩人額頭鼻尖相貼,四目相對,讓跡部有些失神,言辭直白。

“哈?景吾真可愛。”忍足眉眼彎彎“怎麼辦,我想吻你呢。”

“忍足侑士!”仁王氣急敗壞“該死的!你不要誘拐小景!”

跡部被吼得一愣,腦子清醒了些,推開關西狼的大腦袋環顧四周。“這裡就是聖保羅教堂?還算華麗。”言罷輕輕一撐就跳到地上,仰起頭望望穹頂上聖保羅的生平,很不適應此處被迫臣服的強大氣場。什麼是帝王?帝王是沒有宗教信仰的,他本身就是一種信仰。在意志力的驅使下,跡部邁步走到大殿最中央,阻止了仁王和忍足的靠近。隨着一連串繁複優雅的手印集結,跡部身上隱隱泛起淡淡光暈,與周邊的金碧輝煌交相抗衡。

此時,跡部體內運行的真氣暴漲外放,穩穩隔絕來自大殿磁場的壓迫,但與此同時,忍足和仁王卻也近不得分毫。

“景吾/小景!”兩隻不明所以地驚叫,焦急地被擋在數米開外不得寸進。

跡部垂手立在乳白色光暈中,對一切呼喚充耳不聞,白色髮帶不知所蹤,及膝的長髮四散開無風自舞,面無表情的臉看起來格外詭豔陌生。忍足既驚且駭,剛纔還在懷裡沉靜如蓮的人,此刻卻如神祇般咫尺天涯,彷彿就要毫不留戀地撒手人寰隱沒在光暈裡。這種事情怎麼可以發生!就算你真的不是人,也不要丟下我獨自離開啊!無聲嘶喊,忍足心臟絞痛得發不出聲音,雙膝脫力跪地,冷汗順着臉頰滴答滴答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打出朵朵悽豔的水花。仁王呆立着動彈不得,這樣孤高淡漠的跡部不是熟悉親近的那個人,那個人不會擁有如此憐憫而無情的眼神,但是從未離開他們視線的人怎麼可能忽然變成另一個人?悲傷恐慌逐漸侵佔整個胸腔漫至全身,交感神經接連麻痹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擡起,他不要那個人變成這樣!那個人怎麼可以變成這樣!他還沒有來得及對他表白,沒有告訴他自己有多在乎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噢,上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感覺到異動匆匆趕來的大主教失聲驚叫,他居然看到一個長髮亞洲少年在大殿以一己之力對峙整個教堂,並穩居上風,這太不可思議了!

忍足絕望地俯身昂首死死盯住場中的少年,無力迴應大主教的疑問,仁王也神思不屬中,根本聽不到外界的聲響。

大主教無計可施,他所持有的感念力與跡部掌握的內力完全不是同一類能量,無法溝通,更穿不破真氣環繞的強大氣場。所幸大殿的其餘遊人已散盡,做晚禱的信徒還沒到來,但也不能讓情況繼續下去,到時不但少年將力竭而亡,連堅固的大教堂也有崩塌的危險,這樣的後果太嚴重了!看得出殿中另外兩個少年是一起的,大主教只好慌不擇路地旁敲側擊。

“兩位少年,你們的朋友不屬於這裡,請務必想辦法喚醒他儘快帶到殿外,否則時間過長會導致他就此死去!”

忍足聞言傷痛更劇,他根本無法靠近跡部!更何況,現在的跡部像是脫離了七情六慾般空靈悲憫,哪怕他自絕於前,跡部也有可能無動於衷!忍足掙扎着站起來,心臟疼得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成一團,空氣被擠壓得所剩無幾,他從不記得忍足家族有心臟病的記載,果然是因爲太過在乎了嗎?已經容不得一絲失去的可能了啊。那麼,就賭一賭,忍足侑士這個人在帝王心中的分量吧。

斷斷續續地請求大主教盡力將他扔進光暈中央,駭得這個中老年教士臉色煞白,欲言又止,卻最終沒有勸阻。大主教很清楚,且不說這個辦法有沒有用,這個少年被扔進排斥性強烈的能量場中,最大的可能是被數十倍力量反彈回擊,到時無論砸到哪裡都是非死即傷的壞結果。但他無法阻止,這個教堂就是他的家,他不能眼睜睜看着這個家莫名其妙的崩毀。

舉起難過得渾身戰抖的少年奮力拋向正面能量中心,大主教不忍地閉上眼睛。忍足在重力作用下急遽向跡部俯衝而下,隔着淡淡的光暈,能清晰地看到他原本平靜無波的眼底狂瀾驟起,緊接着胸腹猶如撞擊到高壓電牆般劇痛一瞬便被高速急甩了出去。

眼看着身體像離弦箭般向後飛去,不要!不要!不要離開景吾啊啊啊!!忍足不堪承受如此重擊,慘然大叫。淒厲的吶喊震醒了仁王,眼前驚懼的一幕嚇得他再次魂飛魄散。

跡部不讓忍足和仁王靠近,真氣小心流轉試探一番後,發現教堂里長年聚集的深厚純淨念力竟是可以被吸收作精神力的,當下擴大運功範圍一頓巧取豪奪。他哪裡曉得外圍兩隻這麼多心,運功的時候當然是面無表情仙風道骨!難道誰見過哪個傻B在運功的時候齜牙咧嘴?那是走火入魔好吧!

總之,在缺乏溝通的惡劣情況下,再加上修爲不足的大主教過分誤導,忍足再次因爲烏龍事件險些釀成大禍。

在忍足即將撞上美倫美奐的二層壁畫之千鈞一髮之際,跡部終於收功躍起,在底下兩位觀衆的目瞪口呆中閃電般騰空飛至忍足身後托住意猶未盡的去勢,飄飄然幾個旋轉降到地面。

很拉風的場景,如果忍足沒有激動到吐血的話就再完美不過了。

跡部外放的真氣是無攻擊性的,本來硬闖頂多會摔個狗啃泥,可是一大活人被從高處扔進來就意義迥然了。就算傷不及內臟,那反彈力也很驚人啊。忍足原就心神大損,這麼一劇烈震盪再扯了吃奶的勁嗥叫一聲,這下好了,心肺間的毛細血管架不住那麼多刺激嘩啦啦崩了。

仁王短促地尖叫一聲迅速捂住嘴,看到跡部完好無恙,本來癱軟的仁王已經恢復了些許元氣,忍足又給他來一下狠的,可憐仁王少年今天經歷了好幾番大風大浪。

手忙腳亂地放下忍足騰出手來給他止了血,跡部抓起他的左腕凝神探看了好一會,長吁了一口氣。竟是悲傷思慮過度傷了心肺,他不就放開了一會兒,這個人究竟是胡思亂想了什麼弄得一身筋脈十之六七閉塞?

“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們不要靠近嗎?”跡部努力按下翻騰的怒氣質問“還有,這位老先生是誰?”

“那個……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仁王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喘氣,帶着哭腔道“小景你剛纔嚇死我了,嗚嗚”

見仁王說不出個子醜寅卯,跡部也不指望懷裡奄奄一息的忍足,轉頭目光灼灼地看着老者改用英文交流“請問閣下是誰?”

大主教剛剛親眼目睹過空中飛人,哪裡還能正常對話,支支吾吾了半天那小眼神還是直的。磨嘰了這麼久,跡部再大的火氣也熄了,不再與大主教廢話,攔腰打橫抱起忍足就招呼仁王起來往外走。仁王撐着兩條虛軟的腿跟在跡部身後出門,苦笑着想,真是戲劇性的教堂之旅,這下公主變成忍足了。

回到車上,用紙巾擦乾淨忍足身上的血跡,跡部撈過仁王的手也給他把了把脈,竟然同樣是悲傷思慮過重的脈象。跡部懵了,這兩隻搞什麼?當堂庭審,從仁王語無倫次的解說中逐漸拼湊出事實真相,跡部嘴角狂抽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