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假期, 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呢?
不用考慮,第一件事絕對是不用在乎時間好好的睡上一覺,睡到自然醒以後再慢吞吞的起牀, 悠哉遊哉的打電話約朋友出門。兩個人或者幾個人去逛街、看電影、購物、吃美味的食物又或者去電玩中心玩個夠。作業什麼的應該留到假期快要結束的前幾天才突然想起來, 緊接着急急忙忙打電話給朋友們確認假期作業的進度、爲了完成作業而進行的讀書會也是假期纔能有的樂趣之一。
陽光、碧海、沙灘、西瓜、刨冰, 夜晚的焰火大會、浴衣、納涼用的小扇子、可愛的手袋、夏日祭的蘋果糖、棉花糖、章魚燒、什錦炒麪、巧克力香蕉、射擊小遊戲的攤子, 還有身邊一同歡笑的朋友;夏季假期就應該是這樣燦爛歡樂到讓人忍不住想笑成一個爛柿子的時期。然而——
“今天你們的修行是在坐禪的時候偷懶, ”四十公分、即使在仲夏也一身黑色西服打扮的小嬰兒翹起了嘴角,“記住,不是‘坐禪’, 是在‘坐禪時偷懶’,明白了嗎?”
“是的……”跪坐了兩個小時以上, 腳麻的快坐不住的鈴奈一邊在自己的心中流着眼淚嘲笑自己居然以幻想怎樣度過假期來逃避現實, 一邊迫於四十公分的超S魔王所釋放出的可怕壓力向提出無理要求的斯巴達教師屈服。
鈴奈左邊是拼命忍耐着腳麻、汗出如漿苦不堪言的綱吉, 右邊是抱着書包、閉眼忍耐的庫洛姆。情況最糟糕的莫過於是手抓褲子用力咬脣、明顯忍耐力已經到極限的了平和比之了平好不了多少的獄寺。和鈴奈一樣情況相對稍好一些的則是對跪坐比較習慣的山本和意外的忍耐力很強的面癱弗蘭。
在跪坐的鈴奈等人的周圍是密密麻麻直立着的粗大鋼針,稍微移動一點點身軀都有被鋼針扎到的可能性, 更不要說是離開地面佈滿鋼針的寬廣道場。在人坐下之後,地板上沒有東西的地方便會冒出鋼針,道場裡什麼時候多了這樣的機關沒有人知道。
兩個半小時前里包恩讓鈴奈和其他人先到彭格列地下設施的道場裡集合,跪坐着等里包恩過來宣佈下一階段的特訓計劃。包含抱怨着“爲什麼一定要跪坐啊?!”的獄寺在內,衆人雖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里包恩說的話做了, 然後等待着剛坐下的衆人的便是這可怖的“直立針地獄”。
“修行結束後腳麻站不起來的人視爲修行失敗, 是要被懲罰的哦。”站在道場門口、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錯的里包恩說着, 按下了解除鋼針機關的遙控器上的按鈕, “當然, 被我看到在偷懶的人也視爲修行失敗,要受到懲罰。”
“極限的腳麻——!!”“不、不行了!!”先後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緩緩移動着像是有萬千螞蟻在爬在咬的腿腳,側頭的鈴奈一點也不意外的看到了呈大字型癱在地板上的了平和獄寺。
“那麼十分鐘後修行開始,待會兒見了。”留下“屍骸”們,里包恩滿意的揮手離開。
“獄寺君、還有大哥都沒事吧……”擔心獄寺和了平的綱吉急急忙忙的起身,不料痠麻的腿腳不聽使喚,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
“小心——”“BOSS……”“安全上壘~!”在來不及站起的鈴奈和庫洛姆的驚呼聲中,山本成功的拉住了綱吉,沒讓綱吉以臉着地。
“謝謝,山本,得救了……”被驚出一身虛汗的綱吉坐倒在了地上,“啊啊,里包恩那傢伙,故意把我們弄到腳麻還要我們坐禪什麼的根本是在故意爲難人吧……”
“你們的事怎麼都好,重點是爲什麼連me也要一起來做這種無聊的事啊……”碩大的青蛙頭有氣無力的垂着,弗蘭喃喃着:“好熱……地下設施就老老實實的用最樸素的空調系統,不要配合外面的天氣做出萬里無雲的人工天空也可以吧……”
弗蘭的前半句話讓獄寺發出了“喂!你這混蛋!說我們的修行是無聊的事,你是想打架嗎?!混蛋!!”的吼聲,後半句話則把鈴奈和綱吉推向了無語的深淵。
——道場外是一片廣闊的看不到盡頭的向日葵花田,在花田之上的是一望無垠的人工藍天。
無言的看向道場外那怎麼看都很真實很有鄉土氣息的景緻,鈴奈真不知該稱讚彭格列的發明家和技師的強尼二太厲害還是在心中默默吐槽這種過於真實的再現環境的機能對修行來說似乎是沒什麼實際用途的。
“好熱……”像一隻快被烈日曬死的青蛙一樣趴在冰涼的道場地板上,因爲青蛙頭套沒法讓側臉也貼在地板上降溫的弗蘭對鈴奈道:“水……不、刨冰,我想吃刨冰,做刨冰給我吃吧?”
“……唉?”意外的看着對和自己認識沒多久卻把話說得這麼理所當然的弗蘭,鈴奈茫然了一陣後想弗蘭大概和巴利安的其他人一樣把自己當作是家政婦以後接受了弗蘭的要求,“……嗯,如果可以等到修行完了以後的話。”
“你這傢伙不要給我得寸進尺啊!!”獄寺氣勢十足的用力指着弗蘭,“區區巴利安的菜鳥!!”
“那你不想吃刨冰嗎?”與獄寺呈鮮明的對比,嫌地板不夠涼快的弗蘭蠕動了兩下、換了個位置降溫的同時面無表情的問着。
“……!”想到細膩的冰沙滑過喉嚨時那種爽快的感,和毛孔一下子全部被打開的開放感,獄寺做了個吞嚥的動作。
“嘛嘛~獄寺,修行完了以後大家一起做刨冰也不壞啊!”“是啊,獄寺君。”“刨冰極限的美味——!!”
在山本和綱吉的勸說下,獄寺“切”了一聲後扭頭道:“既然十代目都這麼說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修行失敗的人要做刨冰給修行成功的人吃。”腦門上用光禿禿到可以做肉色電燈泡的頭套套起,手拿木刀的小嬰兒穿着寬鬆涼爽的僧衣走了進來。
“裡、里包恩!不要隨便就定下這種強人所難的規則啊!”面對那個重又出現在道場門口的嬰兒身影,腦門上一片黑線的綱吉嘴角抽動了兩下,“還有你那是什麼打扮啊?”
“那差不多可以開始了,修行。”無視綱吉,里包恩徑自走到了衆人身前。
“喂!又是無視我啊!”“好了,所有人都坐回自己的墊子上去。等我說開始就開始坐禪時偷懶的修行吧。”依然無視綱吉,里包恩在衆人面前背過了身,“準備——”
“等、等等!”不等綱吉喊暫停,里包恩已道:“開始!”
背對着衆人,揹着手拿着木刀的里包恩清楚早就因跪坐太久而腿腳痠痛的衆人一定會各自使出全力來放鬆自己的腿腳,不努力偷懶的話,在修行結束後一定會因爲腿腳痠麻而無法站立的。
“噢噢噢!!極限的偷懶——!!”“混蛋草坪頭!!你的聲音太大了!!”“啊啊!!大哥住手啊!你這樣里包恩會轉過來的!!”“哈哈哈哈哈~會被小鬼注意到呢!”
在了平以手支撐着身體的重量,以此來分擔腿腳壓力偷懶的時候,綱吉和鈴奈等人正以最老土的伸直雙腳的方式來偷懶。
“真是一羣吵鬧的笨蛋啊……”弗蘭喃喃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點也不輸給長毛隊長、變態電大叔和單純的墮王子前輩的笨蛋們……”
“你這混蛋——!!這次一定要宰了你——!!”“啊啊!!獄寺君,不要那麼大聲啊!!”
咻——啪——啪——
“啊!”“好痛!”幾個彈珠飛向了吵鬧的獄寺、了平、山本與綱吉,在四人頭上砸出了幾大個腫包,尤其是綱吉還被砸到獄寺頭上又彈飛起來的彈珠砸到,腦袋上的腫包比其他人多了一個。
在綱吉小聲的“爲、爲什麼又是我……”的啜泣聲中,揹着手的里包恩臉上是衆人看不到的黑暗笑容:“給我認真點偷懶,要不然……”
以手撐地調整坐姿,比起自己痠麻的腿來鈴奈更加擔心的是庫洛姆——像是從來沒有做過投機取巧的事情,庫洛姆只是一味的強忍着腿部的痠麻,根本沒有要偷懶的意思。
閉眼忍受着坐禪所帶來的新一輪的折磨,蹙着眉的庫洛姆忽然感覺到了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睜眼,庫洛姆看到的是無聲的翕動着嘴脣的鈴奈。
(庫洛姆。)
以脣形告訴庫洛姆跟着自己動作,鈴奈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誇張的把腿伸直偷懶,而是小幅度的活動着腿腳。
(鈴奈姐姐……)瞭解了鈴奈的意思,庫洛姆略略一點頭,也學着鈴奈的樣子小幅度的活動着痠麻的腿腳。
風吹過風鈴,帶出一連串悅耳的清脆響聲,有蜻蜓偶爾停在道場外的向日葵下的石頭上。衆人各自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偷懶方法,道場裡逐漸安靜了下來。
在熱氣的薰蒸中,衆人的表情皆扭曲不斷。終於有第一個忍受不了靜寂與炎熱還有腿腳痠麻的地獄的人爆發了。
“噢啊啊啊啊啊啊——!!極限的不行了——!!”站起身揮拳吼着,了平也不管自己身旁的獄寺輕聲喊着“笨、笨蛋!!”試圖阻止自己。
負手而立的里包恩轉過了頭,接着瞬間來到了了平面前,舉起了手上的木刀。
“啊——”眼看木刀朝着自己眉心劈來,了平還沒來得及躲便被打飛了出去。
“第一個失敗者,了平。”“噢啊啊啊啊啊——!!”
伴隨着變成星星飛出道場的了平那悽慘的叫聲,衆人在心中默默爲了平唸了聲佛。
“看來不認真一點,你們這羣傢伙是學不到教訓啊。”里包恩說着,開始緩步從衆人面前走過。
“啊……鈴奈和阿綱他們遇到大危機了。”道場之外,在向日葵的花田裡,手上舉着兩隻向日葵做僞裝的迪諾正在認真的擔心着。
“……你這混蛋垃圾……”一手扶額一手捏爛被迪諾硬塞進手裡的向日葵,非常有把拿着望遠鏡觀察着道場內情況的二十二歲的迪諾五馬分屍的衝動,三十二歲目眥欲裂的斯誇羅幾乎是一字一句:“你自己要來就算了,爲什麼還要拉上我?”
“嘛嘛~不要這麼說嘛!”完全不把斯誇羅的話放在心上,迪諾燦笑着,“就當作是和老朋友敘舊怎麼樣?”
“敘舊?!和你這垃圾有什麼舊好敘的?!”斯誇羅說着就要從花田裡站起,不料卻被迪諾一把拉住栽倒在了泥土裡。
“混蛋垃圾——”原本兇惡的眼神越發的危險,斯誇羅眼看就要爆發。
“吶,斯誇羅,”迪諾微笑着打斷了斯誇羅,“十年後的世界裡,十年後的我認識那孩子、北條鈴奈麼?”
因迪諾那忽然嚴肅下來的語氣一怔,斯誇羅緊接着怒吼:“誰會知道你這垃圾都認識些什麼人?!”
“是嗎……斯誇羅不知道啊。”無精打采的耷拉下肩膀,迪諾深深地嘆了口氣。連老熟人的斯誇羅都不知道十年後的迪諾認不認識鈴奈,那其他人知道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本來我還想問十年後的我和鈴奈是什麼關係呢,沒有辦法……)迪諾想着。(下次問問看阿綱的家族、十年後的彭格列守護者們吧。)
雖然知道這樣去尋求“未來”是犯規的行爲,但迪諾還是想知道未來的自己和鈴奈是怎樣的關係。如果還是朋友或者單純的“熟人”的話,那就要在十年前的現在更努力一點、更主動一點。迪諾有心理準備去面對和鈴奈是“朋友”、“熟人”的未來,至於“朋友”以上的未來,迪諾根本不敢去想象。
“沒有……”
“……啊?”斯誇羅的話讓迪諾意外的回過了頭。
“我說彭格列的關係者裡沒有這樣一個女人!!”不耐煩的吼着,斯誇羅重複了一遍剛纔說過的話。
“沒……有?”迪諾顯然沒有想過自己的疑問還會有這種答案——十二歲時的際遇猶在心頭,使迪諾對十年後的自己會認識鈴奈的事深信不疑。問斯誇羅十年後的自己認不認識鈴奈也是認爲有很大的機率可以聽到斯誇羅說“你們怎麼可能不認識!!”。
被迪諾一副深受打擊魂魄離體的樣子弄得有些許愧疚,斯誇羅呲牙吼道:“う"お"ぉぉぉぉぉい!或許是我不知道也說不定!總之就是這樣了!!”
“彭格列的關係者裡……沒有鈴奈。”就在迪諾還愣着的當兒,一把木刀飛了過來正中迪諾的後腦勺。
“噗——”“——!!”避過鼻孔和嘴裡噴射着猩紅倒下的迪諾,斯誇羅回頭看到了扔出木刀的里包恩。
“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四十公分的小嬰兒嘴角是一抹狡黠的笑容,“那麼想要特訓的話,就一起過來吧。”
(受害者又增加了……)當身邊被迫坐禪的人數增加時,鈴奈只有這一個想法。
“う"お"ぉぉぉい!爲什麼我要做這種事?!”“啊哈哈~斯誇羅你也來了,一起加油吧!”“う"お"ぉぉい!誰要爲這種無意義的事加油啊?!”
道場裡重又亂作一團,嘶吼個不停的斯誇羅最終還是擺出了坐禪的姿勢。
“‘う"お"い’、‘う"お"い’的叫個不停,長毛隊長你是野獸嗎?”弗蘭歪了歪頭,“啊……不對,長毛隊長是魚類。不過魚類會叫個不停嗎?”
“う"お"ぉぉぉぉぉい!弗蘭你這傢伙!!”“吵死了!!巴利安你們妨礙到十代目的修行的話我一定饒不了你們!!”
“獄寺,修行失敗。給我變成星星吧。”“裡、里包恩先生——十代目——!!”
(獄、獄寺君……)
化爲星星在天邊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光芒,把獄寺的遭遇看在眼裡,鈴奈和綱吉都只能在心中爲獄寺拘一把同情之淚。
“う"お"ぉ——”“斯誇羅,失敗。”
“啊哈哈,小鬼好嚴格啊。”“山本,修行失敗。”
習慣性揮舞着手的斯誇羅被打飛之後,山本很快也成了下一顆天邊的流星。在大白天能看到流星確實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不過鈴奈一點也無法因此高興起來。
(要是今後的哪一天我會因爲看到人體流星而高興的話,那個時候的我大概也不正常了吧?)用力揮散腦中的畫面,鈴奈真不希望自己腦中的可怕畫面成爲現實。
半個小時後,數次讓剩下的幾人站起再坐下以確認道場裡剩下的幾人皆沒有變成星星的可能性之後,里包恩滿意的點了點頭:“嗯,今天就到此爲止好了。”
“沒想到最後你們都合格了啊,我的三個廢柴弟子。”以似笑非笑的口吻說着,里包恩揹着手向道場門外走去,下午五點的日光將徑自離開的里包恩的影子拉的老長。
“鈴奈不要緊吧?”在坐禪偷懶的修行中心情一直糾結的堪比麻花,迪諾最終在看到滿額是汗的鈴奈時爲自己糾結的心情作出總結——不管未來怎樣,珍惜眼前的事物纔是最重要的。
“嗯……我沒事。謝謝,迪諾先生。”拉住迪諾伸過的手,熱得頭髮暈的鈴奈踉蹌了一下站穩了,“庫洛姆,沒事吧?”
“庫洛姆,沒事吧?”
幾乎是同時,鈴奈和脫力的坐在地上的綱吉問出了相同的話。下意識的向對方看去,鈴奈和綱吉在彼此對視一眼後猛然移開視線,之後又一次慢慢的向對方看去。
——不是故意心存芥蒂,只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情。綱吉和鈴奈之間確實存在着看不見的壁障,對兩人來說,對方都是陌生而遙遠的存在。
要怎樣去面對對方纔好呢?綱吉和鈴奈都很困擾。會不會給對方造成不舒服的感覺呢?會不會讓對方討厭呢?會不會把難得的融洽氣氛毀掉呢?綱吉和鈴奈都不是能夠自然的就和他人自來熟的類型。
“那、那個……前輩也能通過修行,真是太好了呢。”不太好意思的綱吉撓着頭,說完才驀然發現自己似乎是說了很失禮的話,“對、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想過前輩無法通過修行!我真的、真的沒有貶低前輩的意思……!!”
舌頭打結,綱吉越說聲音越小,甚至連擺手的動作都做不下去。
(啊啊!!要被討厭了!我真的是的……!究竟是在說什麼啊……?!)在心中大罵着連和他人做普通的交流都無法成功的自己,綱吉簡直想縮回“廢柴綱”的殼子裡去。
“嗯,太好了。”鈴奈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了,綱吉擡頭,正對上了鈴奈的笑容。
鈴奈沒有想過綱吉會對自己伸出那隻無形的手,在瞬間的情緒冷卻後,鈴奈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
“能夠一起通過里包恩的修行,太好了。”
人際關係或許沒有大多數人想的那麼複雜,透明的壁障或許只需要一個笑容就能打破。望着相視而笑的鈴奈與綱吉,抱着書包的庫洛姆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鈴奈姐姐、BOSS……”
“真是……”呈大字形趴在地上,弗蘭翻了個身,像一隻肚皮朝上的青蛙一樣喃喃道:“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