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是煙雨樓殺手通用的精鋼製成的青鋼劍,獨孤滅天現在面對的劍招,則是地滅劍法中,地境中期所有的煞手劍招中最狠最快的一招。
閃爍着綠幽幽熒光的長劍化爲驚天長虹,卻如游魚般在空氣中游動着,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在那個人的氣場控制下,這一劍要通過的軌跡中,連一絲一毫的空氣都沒有,足以讓長劍的速度達到那個人能發揮的極限。
現在,這把劍以一種超乎獨孤滅天想象的,極其可怕的速度刺向了獨孤滅天的咽喉喉結處。
獨孤滅天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快的劍。
即便是金老大當初在演練這一招的時候,當時他的速度也沒有這麼快。
這一劍,幾乎已經達到了速度的極致!
那人的長劍一出,籠罩在獨孤滅天周圍的氣場也隨之消散了,運劍人所有的力量與智慧,已完全集中到了這一劍當中,已沒有必要,也沒有力氣再去維持氣場了。
那人已然是拼命了,獨孤滅天不死,他就得死。
這一招倘若沒有刺穿獨孤滅天的咽喉,那麼,那個人無疑已將全身的空門都賣給了他,那時,獨孤滅天可以隨時將他斃在自己的掌下。
但,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躲在煙雨樓內部襲殺人?
金老大呢?還有那些維護秩序的殺手們呢?全部都死哪去了?
可獨孤滅天已沒有這麼多時間去細想了,長劍倏忽間已刺到了他的咽喉前方。
喉嚨已經感受到了劍上的寒意而不由自主地起了雞皮疙瘩,獨孤滅天覺得他甚至已經可以看見劍尖上自己那張驚愕的人臉。
這人的武術造詣絕對不在獨孤滅天之下,而且以有心算無心,獨孤滅天在心裡連連閃過幾十種方法來擋這一劍,但所有方法都來不及了。
他甚至連拔劍的功夫都已沒有。
好快的一劍,好可怕的一劍。
長劍已經劃破了他咽喉處的皮膚,獨孤滅天已然能夠感覺到,那一縷從冰冷的劍尖上傳過來的寒意。
那種可以讓人寒到骨髓深處的寒意。
獨孤滅天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死。
即使當初在三個老師,四個同伴組成七星劍陣的無懈可擊的攻擊下,獨孤滅天也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但他不能死。
他的一生,還從來沒有開始過,怎麼能死,怎麼能死。
蕭子涵,那個還不怎麼懂事的蕭子涵,還需要他的照顧,他怎麼能死。
故老傳說,人在臨死前那一刻,靈魂能夠溝通冥神,上達天界,下通九幽,會看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有些人,甚至能夠看見自己的一生。
你甚至能看到自己還是嬰兒時的樣子。
對於這種說法,獨孤滅天向來都是半信半疑,鬼神之事虛幻之極,這種事情本來就無從考證。
但突然,一道晶瑩剔透的白光,驀地在獨孤滅天眼前出現,他的腦海中,也突然像有一臺放映機在工作一樣,閃過一連串的景象。
他恍惚間,看到了自己七歲那年,因在街頭偷幾個饅頭給餓了三天三夜,只有五歲的蕭子涵吃時不小心被饅頭鋪老闆發現而被他拿刀咒罵着追了三條街。
恍惚間,他看到了自己那第一次,是怎麼鼓起勇氣殺掉那個以前經常放狗咬他們,戲弄他們的賣豬肉的王大頭。。
他甚至在恍惚間,看到了他十六歲那年,是如何在煙雨樓的藝紅樓內,笨手笨腳地與女人親熱。。
但他看到最多的,卻還是劍。。。
各式各樣的劍,短劍,長劍,軟劍,蛇形劍,匕首。。。
林林總總的劍法,武當太極劍法,少林伏魔劍法,天絕劍法,地滅劍法,煙雨劍法,所有的劍招,都彷彿像有鬼神控制一般,每一招每一式都自動地在他腦海(或者說靈識)裡演練,猶如過電般不停在他的腦海裡閃爍。
所有的劍招又像是由他自己千錘百煉過後,一招招使出來的,每一招的部位與力度,都盡爲他掌控着,達到了絕對的完美無缺。
他好像就已經是一把劍,一把與天地共舞的劍,一把在那裡任情恣意地釋放自己的悲,自己的怒,自己的每一份喜怒哀樂的劍。
“劍即人,人即劍,無堅不摧,無物可擋,摘葉飛花,皆可傷人,此爲人劍!”
獨孤滅天腦海裡,清清朗朗的,響起了一段關於人境的話語,一絲若有若無的明悟,宛如月下曇花一般在他的心中盛開,人境心法口訣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語,都如泉水般在他心裡叮叮咚咚地流過;人境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瞭解得淋漓盡致。
恍惚間,獨孤滅天覺得,自己已經觸摸到了劍的真諦。
“鏗鏘~~~”,“叮叮~~~”悠悠的,或是厚重,或是清脆,或是悅耳,或是沉鬱的劍鳴,在他耳畔響起,數以千萬計的長劍,在他靈識裡以種種曼妙無方的曲線,劃過了一道道完美的弧度,將劍身的每一個角落。每一道弧線,一覽無遺地展現在他面前。
千萬計的長劍飛舞了一陣後,驀地,每一把長劍都循着玄妙的軌跡,在空中演練起了一招招的劍法,不僅僅是角度力度等完美無缺,這些劍招,甚至將長劍最爲一個細微的部位,甚至是那劍柄上纏繞着的布條都利用上了;每一招每一式,在飛舞的時候,都最大程度地佔用了有利的空間,讓劍招最大程度地佔據了天時地利。
一絲明悟在獨孤滅天的心裡閃過,各式各樣的劍,它的每一寸構造的模樣,它的每一個最爲細微的,可以利用在戰鬥中的部位,它在空氣中運動時,可能到達的每一個角落,都已在獨孤滅天的心中瞭如指掌,劍,對於他來說,再無任何隱秘可言。
甚至,連人體怎樣才能夠利用劍法秘訣,所能達到的最佳體能,鍛鍊到最佳內力的方法,也已在他心中一覽無遺。
“劍即人,人即劍。。。”獨孤滅天不由自主地跟着呢喃。
秘笈殘卷中描述人劍的字體,彷佛一個一個都活了過來,在他眼前飛舞跳躍,每一個字體,都淡淡地發出一種朦朧的金光。
那些字體是那麼地模糊,獨孤滅天看不清楚那些字體的具體模樣,但,他卻能感受到,字體中所蘊含的那股劍意,那股人劍合一,至陽至剛的劍意。
他只覺得眼前好像突然出現一條金光大道,心靈一片空明澄淨,以前練劍過程中的所有疑惑,現在都是那麼地清晰明瞭。
對,每一招劍法,每一路劍式,每一道劍氣,不就是在述說“劍”的真諦,不都是爲了表達出那一個“劍”字嗎?
喉嚨間,那冰冷的劍尖上傳過來的寒意更深了,可獨孤滅天的嘴角竟然顯露出一絲笑容。
看仔細一點,那竟是一絲譏諷的笑容。
笑?難道他瘋了嗎?
不,那只是因爲,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劍招,是多麼地可笑,多麼地粗漏不堪。
這一招,除了“快”這一點有丁點可取之處,其他方面簡直一無是處。
對手真氣的流動,劍招運行的方式,所刺向的部位,以及劍招的所有變化,都已盡在獨孤滅天的掌控之中。
還能有誰比劍自己更明白劍。
而現在,獨孤滅天自己,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劍。
一柄光芒萬丈的,絕對無敵的劍。
獨孤滅天的喉結突然向着自己的身體內部一陷,稍微避了一下長劍鋒利剛猛的來勢後,獨孤滅天微微向後退了一步,左手突然擡起,後發先至地伸出食指在對方的長劍鋒側處一彈。
獨孤滅天已然觀察到了,那恰好是對方舊力已逝,新力未生的一刻,獨孤滅天的食指,就彈在對方長劍受力最薄弱的地方。
指力到處,長劍發出一聲“嗡”的哀鳴,游龍般地飛向了未知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