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發

“媳婦兒你怎麼敢打她啊?” 出了欽安殿, 周玄笑問蘇鳳竹。

“她自己找打。”蘇鳳竹淡定道:“怎麼,殿下覺得我打人不對?”

“對對對, 多謝你幫我出氣。”周玄隔着面紗刮一下她鼻子:“我只是沒想到, 我媳婦兒看着嬌滴滴的, 原來也是敢打人的啊。”

“放心, 你聽話的, 我不打你。”蘇鳳竹伸手輕靈地勾了一下他下巴。

周玄猝不及防,只覺心猛地跳了一下。“媳婦兒, 你,你......”他驚慌看看四周, 臉上都浮起了紅暈。跟在他身後的禁軍副統領李夏忙扭頭望天。

“不是要找人麼, 趕緊去吧。我是個病人, 我得回房躺着了。”蘇鳳竹施施然提步走開。

周玄看着她背影,恨不得立時把她含進嘴裡嚼碎了。

卻也只能按捺了, 咳嗽一聲轉頭看李夏:“你們都找了哪些地方了?”

酒館、茶館、賭坊、妓院、百戲班子......但凡和吃喝玩樂沾邊的地方, 都已經找過了。用李夏的話說, 幾乎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找不着人。

“可會是出了城?”周玄摸着下巴道。

“護衛陛下的侍衛, 剛出宮便被陛下下令不許跟着。據他們說,聽到陛下與劉夫人商議在京城各處玩樂, 並未言及出城。”李夏答道:“不過也或許一時興起改了主意也未可知。臣已命人沿驛道尋出京去, 現下還未有消息傳回......”

“沒有侍衛跟着?”周玄一轉眸:“那衙門你們去找過沒?”

李夏不解:“京中諸多衙門,不知殿下說的是哪個?”

“就是那中緝拿地痞無賴、挑釁滋事之人的衙門。”周玄道:“找過沒?”

李夏:“哈?”

哈哈,殿下真是異想天開。堂堂一國之君, 怎麼會被抓進衙門大獄裡去?哪個不要命的敢抓皇帝?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往九城巡檢司、京兆尹等衙門去的路上,李夏還是如此想。

然而等問到京兆尹,“是有閣下說的那麼一對四十餘許夫婦,帶着個四五歲幼子,鬧市縱馬,差點傷了人。正巧被下官碰下,當場拿了下來。”京兆尹答道:“怎麼,這夫婦與閣下相識,閣下是來要人的?下官恕難從命!”

李夏看着京兆尹那年輕氣盛而正氣凌然的面龐,心中連連倒吸冷氣。“他們未曾言明自己身份?”他艱難地問道。

“倆人都醉醺醺的不成樣子,男子閉口不言,女子滿嘴的胡言亂語,倒是都未提及大人。”京兆尹答道。又搖了搖頭:“那幼子滿身的酒氣沉睡不醒,竟是給這夫婦灌了烈酒。唉,天底下竟有如此父母。”

呃......李夏看向周玄,等着他指示。只見周玄從容問道:“不知大人準備如何懲治他們?”

周玄並未表露身份。京兆尹看看他,雖是錦衣華服,眉宇間卻是憨厚朴實之態,只當是李夏鄉下親戚。便傲然答道:“因循前朝舊律,枷號三日,當街示衆!”

“什麼?”李夏震驚失聲:“枷在哪裡?菜市口麼?”

“先且伽在我京兆尹獄中,明日再行示衆。”京兆尹答道。

周玄點點頭:“犯罪伏法,理所應當麼。李大人,咱們回吧。”

“回......”李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哪兒能就這麼回去?!”

“哦,是了。”周玄又道:“那幼子和這事兒無關,只不過是被父母所累。不知我們可否帶走他?”

“這個可以。放心,他無事,下官怕這樣小的孩子喝酒不妥當,已找了大夫看過,給喝了解酒藥。現下人在後衙裡睡着。”京兆尹說着,示意衙役去把人帶來。

一時抱過來了。果然是朱兒。上上下下看着還妥帖,就是酒氣大的燻人,兩個臉蛋紅撲撲的,口水流了一下巴。

“多謝大人。大人愛民如子,剛正不阿,我等欽服。”周玄抱過朱兒,又謝過京兆尹,然後還真走了。

“殿下,那陛下......”李夏焦急地追着他小聲問。

“你沒聽人說麼,陛下閉口不語。”周玄揚揚眉:“他自己個兒都不肯暴露身份,咱們着什麼急——說不定陛下就是要微服探看探看這京兆尹的事兒做的好不好呢,咱們且別壞了陛下的大事兒哦。”

“殿下,要是陛下有何萬一,臣萬死莫贖啊!”李夏苦着臉道。

“能有什麼事兒。”周玄想了想又道:“好吧,既然你不放心,那你就悄默聲地摸進大獄裡守着他——悄默聲的哦,不能讓陛下發現,否則過後陛下怪罪下來別說我不幫你。你身手應該很好吧?這難不倒你吧?”

“是,臣明白了。”李夏只能應下了。

京兆尹牢獄比之刑部大獄、大理寺詔獄這些地方,防備可謂簡單、鬆懈極了。李夏輕而易舉摸上了牢獄的屋頂。不用特意尋覓,震天響的叱罵聲爲李夏指明瞭方向。

“老孃男人是皇帝!老孃是皇后!放老孃出去!老孃要砍了你們這些狗官的頭!凌遲處死,一個不留!”劉桂蘭用身上的枷鎖拍打牢獄柵欄,叫的震天響。

“瘋婆子,你還有完沒完!”獄卒給她吵的煩躁,提着棍子狠狠打在她旁邊:“再叫,再叫老子縫了你舌頭!真晦氣,偏生孫婆子今兒個不在......”

原來這京兆尹治下有方,這當口並沒多少犯人,女犯更是一個也無。今日當值的獄婆家中有事不在,只好把劉桂蘭也關在了男監中,和景泰帝一個牢房。

“你相信我,我當真是皇后,你放了咱們出去,出去咱們給你封大官!一品大官!”劉桂蘭急急道。

“你們是皇帝皇后?”獄卒冷笑着道:“那老子就是玉皇大帝!你再吵吵,你再吵吵我不給你飯吃!”

別說這後半句還當真見效。劉桂蘭鬧了這大半日,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到底不敢再高聲了。

卻還是轉身扯了縮在角落裡的景泰帝嘰歪:“你倒是快想法子啊!哪兒有皇帝下大獄的嘛!就說你這皇帝是臭狗屎麼,不頂用麼!”

景泰帝只管閉眼裝睡。.

原來他們今早出了皇宮後,便直奔京城最繁華的永寧街。一開始,他們帶着周朱看耍猴的鬥雞的,給周朱買糖葫蘆泥人兒,頗有些共享天倫的意思。

不過不到一個時辰,劉桂蘭就覺着無趣了。周朱蹦蹦跳跳東跑西跑讓她覺着疲累,一停不停問東問西讓她覺着厭煩。她想進銀樓,周朱偏把景泰帝往果子鋪拉;果子鋪裡買到的一味蜜杏真心不錯,可週朱小嘴吧唧吧唧一會兒吃掉一大半,她倒沒落着幾塊吃......

“能不能讓這小娘養的老實會兒?煩死人了!”她嚷嚷景泰帝。

“分明是你硬要把他帶出來,才這一小會兒就煩了?”景泰帝無奈:“我也沒法子,小孩子都這樣,他已經算個乖巧的了,你且忍耐些。”

老孃最討厭忍耐!劉桂蘭噘嘴瞪眼跺腳。一擡頭,看見前面一家酒館。劉桂蘭便有主意了。

“小二哥,逛了半天逛夠了,你去駕車過來,咱們再去別的地方吧。”她對景泰帝道。

景泰帝不疑有他,就去街角取停在那裡的馬車。

等駕車過來,卻不見了倆人蹤影。“小二哥,在這兒呢!”劉桂蘭在酒館樓上衝他招手。

景泰帝復又停了車栓了馬上去:“如何跑這兒來了——啊呀,你給他喝酒了?”

周朱坐在劉桂蘭腿上,剛還活活潑潑的人,此時晃晃悠悠兩眼發直。衣襟上一大塊水漬,再湊近聞聞,重重的酒氣,顯然是喝酒了。

“我這要了酒,他偏要嚐嚐麼,就給他喝了一口。”劉桂蘭邊喝酒邊道:“到底是你的種,像你!”

景泰帝把周朱抱到懷裡看:“朱兒,朱兒?”

“父皇,酒好辣......”周朱說着,打了個大大的酒嗝。

“啊呀,他這麼小,如何能給他喝酒麼。他娘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找俄拼命!”景泰帝皺眉道。

“哎呦喂,你如今,倒怕起那小妖精來了?”劉桂蘭重重拍桌子。

景泰帝如何肯在她面前露怯:“說什麼呢,俄能怕她!”

“我看你就是怕她!你讓她拿捏住了,不像個漢子樣兒了!”劉桂蘭說着端起酒,揪着景泰帝衣襟就往他嘴裡灌:“不行,我得給你管治過來,我漢子,纔不能是那樣軟蛋!”

景泰帝這昨天喝的酒還沒全解,如今給她這一灌,頓時腦子就迷糊了。“喝!”

倆人又足喝了一罈子酒。“小二哥咱們去清風館吧,清風館好!”劉桂蘭拉着景泰帝往外走。“那是哪兒啊,俄怎竟不知道?”景泰帝迷迷糊糊地問。“你只管聽我的就是!”劉桂蘭大笑。

“兩位,兩位的小公子還在這兒呢!”店小二忙追上來,把已睡死過去的周朱遞給他們。“啊,朱兒,朱兒忘了。”景泰帝從袖子裡摸出一張銀票,劈面甩在小二臉上。

“啊呀,這如何使得?謝大爺,謝大爺了......”

“哈哈,你是大爺了,最大的爺,誰也管不着!”劉桂蘭爬上馬車,和景泰帝一起擠坐在車轅上,衝着馬屁股狠狠一巴掌:“駕!”

馬快步走起來,倒差點把景泰帝晃下車:“慢點麼!”

“慢什麼,我要快跑,跑起來!”劉桂蘭說着奪了馬鞭,狠狠抽那馬:“快,快快!跑起來!飛起來!”

馬車在鬧市裡飛馳起來。沿途一片雞飛狗跳。景泰帝酒勁兒上來了,全然不知周圍發生何事。直到車子突然停下來,身子剎不住,摔到了地上。疼痛才讓景泰帝清醒了幾分。

一擡頭,先看見紅色錦緞的官服風中搖曳,然後是千層底的靴子自天而降,把他臉重重踩進泥裡:“給本府把他們綁了!”

唉,這事兒萬不能傳出給臣子們知道。此時牢獄之中的景泰帝摸着尚且火辣辣的老臉想,特別不能叫老三知道。那如何脫困呢......嘶,這枷鎖真重啊,多少年沒遭這樣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得把劉桂蘭解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