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進去嗎?”見沒人回答,這個冷冷的聲音又重複了一次,在這個詭異的夜晚,聽到這個聲音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感到脊背發涼。
紫墨率先回過頭,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卻什麼也說不出。
周樂捅了捅子紫墨:“是這個人嗎?”
阮紫墨像個泥人一般,站住紋絲不動,眼神空洞洞的。她的表情被雷興航看在眼裡,雷興航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夥計,不是抱得美人歸了嗎,你應該醉在溫柔鄉里纔對,幹嘛還要回到這個傷心地。”雷興航走過去,重重拍了一下不速之客的肩膀。
這時保安也反應了過來,陪着笑臉說:“原來是公司裡的老人來了,先生您現在不在公司上班了,不過您在這工作的時間最長,偶爾回來當然要歡迎,您可以進去。”
雷興航偏了一下頭,問保安:“大家都是熟人,他能進我們也能進。”
保安訕笑着說:“這位先生曾經是公司裡的人,我可以信任他,可是你們……”
“你口口聲聲稱他爲先生,難道他沒有名字嗎?他在這裡工作的時間最長,那麼你應該記得他纔對。”雷興航追問。
保安窘迫地撓撓頭,說:“公司裡的人那麼多,我只記得面孔,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字。”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可以爲他們作擔保。”冷冷的聲音又說。
“那好的,不過要先登記。”
他走上前,接過保安手中的筆,寫下“凌燃青”三個蒼勁的字。
雷興航瞪了他一眼,快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紫墨拿過簽到本,發現雷興航寫的名字是“張三”,簽過字後幾個人誰也不說話,悶聲等來電梯,然後魚貫走進去。
“你來有事嗎?”雷興航打破了沉默。
凌燃青面無表情地說:“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
“你還當自己是這裡的主人啊,你走了才幾天保安就不認識你了,我想他之所以還記得你這張老臉,應該還是託你那段醜聞的福。”
“既然如此,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
紫墨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彷彿今天才是第一次認識他,不過纔是短短的幾個月他就由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變得冷漠,面對雷興航的冷嘲熱諷毫不客氣地針鋒相對,那段醜聞是他最忌諱的,可是如今從別人口裡聽到,他依然面不改色。他的變化讓紫墨更加堅信他和文亞在一起並不幸福,難道他這次回來,真的是專程來找葉蓉的,可是他爲什麼不去找葉蓉,而來這個傷心地呢?
紫墨注視的時間比較長,再加上發呆,讓雷興航更加吃醋。紫墨剛看了凌燃青一眼就像失了魂一樣,還頻頻暗送秋波,讓他怎能不來氣。
不明就裡的雷興航臉早就成了紫茄子,他往前挪了挪,擋住紫墨的視線。
紫墨這才發覺雷興航的小心眼,她生氣地看了他一眼,暗示他太過多慮。
“你……是回來找葉蓉的?”周樂想用含蓄一點的辦法問凌燃青,但她一張嘴就管不了自己的舌頭。
凌燃青奇怪地看了看周樂,問:“葉蓉是誰?”
周樂大驚失色,暗自怪自己太莽撞。
“有件事想告訴你,我和周樂,就是你的前女友,一直是好姐妹。”紫墨乾脆告訴凌燃青實情。
“什麼?”凌燃青推開擋在他倆中間的雷興航,目光炯炯地看着紫墨。
“她當初和林子奕作對是有苦衷的,但是她對你是真心真意,直到現在,她還是忘不了你。”紫墨連珠帶炮地說。
“那她現在人呢,你們來這裡幹什麼?”凌燃青警覺地問。
“來找她。”紫墨話音剛落,電梯已經穩穩地停住,電梯門打開了,映入眼簾的是漆黑的無人走廊。
雷興航看着黑乎乎的走廊,驚呼:“什麼情況。”
“等等。”凌燃青看着紫墨,眼神裡全是茫然空洞:“你們爲什麼來這裡找她?”
“因爲她又識破了林子奕一個騙局,來找他報仇。”周樂搶先說。
雷興航“哼”了一聲,全是對凌燃青的不屑:“我看是來找他同歸於盡纔對,凌燃青你來遲了一步。”
“是來遲了一步,我下午在街上看到一個人很像她,我跟上去想看個清楚,可走到附近公園時就不見了她的蹤影,我還以爲是我看錯了。”
紫墨慌亂起來:“你沒有看錯,看來葉蓉真的來找林子奕了,可是你看這裡明明沒人。”
“葉蓉?”凌燃青咀嚼着這個名字,他突然覺得好熟悉,似乎在哪裡聽到過,這次他沒有問葉蓉是誰。
“沒錯,她是葉蓉,那個假的周樂真實的身份是葉蓉,我纔是真的周樂,可是現在我們去哪裡找她,剛纔保安還說林子奕在樓上,我們在路上也沒看到他,他躲在哪裡了。”周樂的聲音裡帶着哭腔。
“難道他故意把燈熄了,在裡面殺人滅口?”雷興航猜疑道,觸到紫墨射過來的凌厲眼神,趕緊捂住嘴巴。
“不,他一定是離開了,是從另一個電梯。”凌燃青指着走廊盡頭:“我們去那裡看看。”
幾個人奔過去,這裡確實有一部電梯,而且電梯上的指示燈是亮的,提示電梯已經下行到了五樓。電梯平時是鎖着的,這部電梯是供董事長專用的,林子奕爲了節省開支,電梯一直鎖着沒用,鑰匙只有他和孫潤潔有。
“你們看這是什麼?”眼尖的周樂從地上撿起一件項鍊掛墜。
“這是我送給她的。”凌燃青只看了一眼,就轉身奔向剛纔乘坐的電梯。
周樂也反應了過來:“快跟上,再晚就來不及了。”
電梯下行只用幾十秒的時間,但對他們來說,比幾十年還要漫長。周樂後來回憶說,那是她認爲滑行最緩慢的電梯,在那件事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敢乘坐電梯,因爲她只要一踏進電梯,就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驚心動魄的瞬間,電梯裡消耗的時間,似乎就是緩緩從她身體裡流走的生命血液,不,是葉蓉的生命血液。
電梯走到二樓就停住了,他們這才發現凌燃青按的是二樓的鍵。
“我們不能乘到一樓,大家跟我來,走步行梯去後門。”
沒有回答,有的,只是無聲的服從。
凌燃青在黑暗中摸索着前進,其他人躡手躡腳跟在後面。他們還沒靠近後門口,就被迎面照過來的車燈刺疼的眼睛。
“我們是不是暴露了。”幾個人迅速伏在地上,匍匐着挪到門一邊,藉着牆體的掩護,雷興航小聲問。
“沒有,光線是從對面的玻璃牆上反射過來的,噓,有人。”凌燃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大家都屏住呼吸,聽外面的動靜。
“林總,孫總,你們怎麼從這裡下來了。”是保安的聲音。
“我們搬點東西,正好車停在這裡,就順道坐電梯從後門過來了,你眼睛夠尖的呀。”林子奕難得和下屬說笑一回,可這正足以證明他想借此掩飾內心的惶恐。
“好大的箱子,我來搬吧,好沉啊,這裡面是什麼東西。”
“是一些書籍資料,當然沉了。”孫潤潔鎮靜地回答。
“咚。”一聲悶響,是箱子裡的東西撞擊箱殼的聲音,很明顯不是什麼書籍。
保安殷勤地幫忙,沒有注意到這個聲音,但響聲卻真實地傳到凌燃青他們的耳朵裡。
“哦,對了,林總,剛纔設計部的總管上去找您。”
“誰,哪個總管?”
“就是……”保安努力回想他寫在簽到本上的名字:“好像叫凌……”
“凌燃青。”
“對,就是他。”
“他上去多久了。”
“沒多久,估計他找不到你現在已經下來了。”
“你怎麼不早說,”林子奕小聲對孫潤潔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他。”
“還是我去吧,我讓他直接來這裡找您。”保安自告奮勇說。
孫潤潔親切地拍拍保安的肩膀:“難得你這份熱心,可是你忘了你的職責是看守大門,你離開崗位也很長時間了,快回去值班吧,剩下的事情由我們來做就可以。”
保安應聲轉身,卻在身後發現正往這裡走來的凌燃青。
“就是這位先生。”
林子奕點點頭:“我們知道了,你去門衛處吧。”
“凌燃青,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也不打聲招呼就來。”孫潤潔驚喜地喊。
林子奕拍拍他的肩膀:“好傢伙,一走就杳無音訊,我還以爲你要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呢。”
凌燃青和他擁抱了一下,說:“我這不是來了嗎?”
“你是專程來找我敘舊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就是你眼中的我?”
“當然不是,只是你突然冒出來,我有點驚喜過了頭。”
凌燃青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嗓子,說:“你也知道我是因爲什麼離開公司的,如果白天來找你,我的脊樑骨恐怕都要被人戳爛了。”
林子奕臉上也掛不住了,訕笑着說:“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要再提。”
“其實我今天來,是有重要的事情。”凌燃青知道,如果沒有說服力的理由,是不能打消林子奕的警惕。
“什麼事,你就直說。”
“我當時走得匆忙,我的學位證書好像忘記了拿。”
孫潤潔用嗔怒的口氣說:“這都怪子奕,非要規定必須把學位證書上交公司,就這點事你打個電話讓我們寄給你就行了,還專門大老遠的跑來。”
“其實我也是路過這裡,我進了上海一家建築設計公司,公司在南江有個建築項目,他們派我來工地考察。沒想到我一心要離開的傷心地,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哪裡的話,這裡隨時歡迎你,不過,這個時間好像有點晚了,你明天再來拿吧,今晚我們找個地方一醉方休。”
凌燃青兩手一攤:“明天?白天還是晚上。”
孫潤潔悄悄拉了一下林子奕的衣襟,向他暗示了什麼,然後笑着說:“你們在這聊,我去拿。”
“這麼晚了,你一個弱女子獨自去不怕遇到鬼嗎?”凌燃青的話讓孫潤潔打了個冷戰。
“看你嚇的,開個玩笑而已,我是說上面那麼黑,你一定會害怕的,不如我們三個一起上去。”
“也好。”林子奕擡了下手,把車子鎖上了。
凌燃青扭頭看了一眼車:“這是你的地盤,四周全是柵欄,難道你擔心有人翻牆而入把你的寶貝車子擡走?”
“我這是習慣動作。”林子奕雖這麼說,但是也不會把隨手鎖上的車子打開。
凌燃青遲疑了一秒,還是跟着他們上了樓,即使心裡還有顧慮,也要繼續僞裝下去,不然林子奕這個老狐狸一定會嗅出不尋常的味道。
磨蹭着上了樓,拿了文件,又乘坐電梯下來。這次,凌燃青覺得時間好短暫,眼看離車子的方向越來越近,他卻想不出再次拖住他們的辦法。
“子奕,你就別回賓館了,去我家裡吧,我們三個好好敘一下舊。”孫潤潔熱情相邀。
“我……”凌燃青正要答應,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掏出手機裝作看了下時間。
“這麼晚了,明天還要重要的會議要開,資料我都沒有準備,反正我一時半會走不了,敘舊有的是時間。”
“那也好,我開車送你。”
凌燃青擺擺手:“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走着回去就行,你們快回家吧,改天再聚。”
林子奕和他客氣了幾句就開車走了,看着他迫不及待想要走的樣子,凌燃青的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那是條紫墨發給他的短信:“事情辦妥,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