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取捨

不出一日的功夫,安親王府便傳出來安親王妃小產的消息,益州城的世家們惶恐不已。

安親王一連數日沒有接見任何人,安親王府大門緊閉,即便是陸述這樣位高權重的巡撫也敲不開王府的大門,一片山雨欲來的氣息籠罩了整座益州城。

逐漸的,益州城裡有了些變動,比方說卓家家主從大房轉到了二房頭上,再比方說,周家夫人被送去了家庵,而一些商賈,好比賀家,則是送了好些珍貴的補品過來,徐家更是直接將手中兩座上好的茶園都送了過來,世家夫人們一個挨着一個的幾乎日日遞帖子去安親王府,卻都被婉言拒絕。

益州城人心惶惶,就連城中的氣息都漸漸開始壓抑了起來。

而將一城的人心攪亂的安親王楚少淵,此刻正支起窗子,讓外頭的太陽照進來,然後端起一碗熬得濃稠的桂圓紅棗黑糖甜湯,一勺一勺的吹涼了餵給榻上半臥着的嬋衣。

“也太膩了些……”嬋衣喝了一口,就一臉的嫌棄。

楚少淵忍不住捏她的臉,“到底是誰,不過是赴個宴食了幾道菜,就腹痛了一整天?沒餵你吃苦藥,只是喝幾口糖水還這般嫌棄?”

那都是癸水來潮惹出來的禍事,根本就不是她的問題好麼!

嬋衣心中腹誹,但這一世的身子確實不算好,不過是吃了些涼寒的菜餚,就難受了小半日,所以她到底是沒臉直接說出來這些話,只好皺着眉頭含住遞過來的甜湯,將委屈的淚水默默的嚥下去。

楚少淵看着她一臉喝毒藥似得委屈樣子,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硬下心腸沒有理會她的這點小委屈,直到將一碗糖水都餵給她喝了,才滿意的俯下身親了親她的額頭。

“晚晚乖,師父說了這些糖水能調理你的體寒,莫要惱,大不了我與你一道吃,你吃一碗我吃一碗,總不叫你一個人委屈……”

“又說傻話!”嬋衣輕笑一聲,打斷他,“你無病無災的吃什麼藥膳?”

糖水裡頭可是加了益母草一起熬製的,都說是藥三分毒,即便不是藥也不好讓他沾染。

楚少淵見她這般鄭重其事,忍不住垂了頭,薄脣輕輕壓住她的脣角,溫柔憐愛的輾轉着,笑容漾起,比先前吃的糖水還甜幾分。

迎窗斜斜照射進來的陽光,合着一室的柔風,陡然間變得輕盈散漫起來,連外頭低低的回話聲,都像是怕驚擾到他們二人一般溫聲細語。

“王爺,陸大人求見。”

嬋衣聽見下人隔着門回話,輕推了他一下。

楚少淵這才收斂住,低低的“嗯”了一聲道:“讓他等着,現在沒功夫見他。”

“這都好幾日了,你這樣晾着他當真妥當麼?”嬋衣不明所以,有些憂心。

楚少淵輕撫她水光油亮的烏黑長髮,漫不經心的說着:“不妨事,他既然有這個心,就讓他等等,反正事情也解決的差不多了,見不見他都一樣。”

嬋衣倒是知道楚少淵近來忙着什麼事情,楚少淵並沒有瞞着她,況且既然要利用她這個王妃的身份來做些佈局,也不大能瞞得住她,所以這些天她接到了許多拜見的帖子也都婉拒了,主要還是怕有人眼尖,看出來不是。

“卓家能出來卓依瑪這樣的家主,其他人必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先前那些府志裡寫着的事情,想必也不是空穴來風,若是往後能夠長長久久的取締掉這些惡習,無論是對百姓還是對朝廷都是一件好事。”

嬋衣低低的說着,伸手去取茶水來吃,被楚少淵一把扣下。

“剛吃了糖水,茶等等再吃,”他笑着將茶盞拉至一旁,轉身給她倒了杯溫水來,順口接過她剛纔的話,“取締是不能的,不過倒是可以稍微做些文章,土司之位誰都眼饞,尤其是這些蠱苗族有錢有勢的,他們能夠推翻卓依瑪而擁護卓梅朵便表明了此事有商討的餘地,不過這些人的能耐有限,眼光也不長遠,他們所看重的不過是身前的一些蠅頭小利,不足爲患。”

真正要注意的是周度這樣,幾代下來已經有了些實力,能夠爲了大局隱忍,並且在出事之後迅速相處對策的人,這樣的人才更應該注意,尤其是周度幾代以前的那些往事,他不信周度自己不知道。

嬋衣愁眉苦臉的看着眼前無滋無味的白水,一張小臉幾乎要塌下來,剛喝了那麼膩的糖水,自然是想要喝些茶水來沖淡嘴裡的甜味,可楚少淵偏偏給了她一杯無味的白水,叫她抿了一口之後,就放置到了一邊再不看一眼。

“周度這個土司之位估計也要做不長久了,卓家家主之位易主之後,所圖謀的就是土司之位,好穩固自己族中的勢力,”嬋衣順着楚少淵的思路往下說,“但周度不會輕易就範,所以他纔會將周夫人送去家庵,既是對王爺低頭,也有脅迫馬家相助的意思,而馬家從馬氏這裡得了許多的好處,應當不會棄之不顧,所以卓家若想要土司之位迴歸本族,手段就要強硬一些,但距今爲止,他們還沒有對王爺有所表示,這是不是表明他們與卓依瑪一樣,並沒有真的將王爺看在眼裡?”

那楚少淵會幫誰?

估計這個問題在益州城的各大世家心中,也是一個疑問。

楚少淵目光柔和的看着嬋衣,“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卓家不來,我自也不會去理會,不過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的周度,也是缺一把火候的,他雖能忍,卻不如他的祖上那般城府極深,若他安安穩穩的與卓家像先前那般走下去,倒也相安無事,只可惜他太縱容幼弟,所以在先機上頭便失了,至於馬家,他們若是這一次動了之後,往後的每一次都不會走的輕鬆,端看他們能不能捨得下馬氏這個女兒了。”

起風了,風從窗外刮進來,將屋檐底下掛着的一排風鈴吹的發出“叮叮咚咚”清脆的響聲。

嬋衣望着窗外的風鈴,神色裡有些怔忪,她驀地想到了前一世,朱瑿也是在婚後一年的時間裡傳出小產的消息的,那時候是否也有人在做着取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