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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曼一起牀有些無精打采,吃着香噴噴的早餐也是蔫蔫兒的,聽話地收拾好後按時去上幼兒園,但是臨上馬車的時候,回頭有些不安地多看老師兩眼,幽幽地透着可憐地懇求。

亞萊被看得真想說今天就別去幼兒園啦,和老師在家休息一天,不過那對小孩兒的成長可沒什麼好處,他當然明白,所以也只能忍着心中的愧疚,微笑着說再見。

大貴族公事在身,緊跟着出門,看着門口等着恭送自己的非獸人,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亞萊是依照約定站在大門口送人的,但是依舊是抿着嘴,外表看起來倒是挺恭順,心裡可就不一樣了。

卡洛克上車前低聲吩咐亨利,“別讓外人靠近亞萊。”

亨利點頭。

往回踱步,亞萊本就是個喜歡安靜的人,所以按部就班地做着規矩的自己。

亨利之前是欣賞亞萊知道守本分,現在更多的是好奇,如今克雷爾都來到伊登堡了,他多少有些覺得亞萊平靜得有些不真實。

“你不問?”

亞萊反問:“我問,你就能告訴我?”

“恐怕現在不能。”亨利道。

亞萊偏頭瞅他,“所以我不問。”聰明吧。

亨利突然明白了,亞萊不是沒有好奇心,而是事不關己的漠然,這不僅讓他爲卡洛克擔心,看得出來,亞萊對卡洛克並沒有卡洛克那樣的上心。

傳話的僕人打斷了亨利本來想說的話,“管家大人,克雷爾先生有請。”

亨利讓人給亞萊送茶點後,眼目光堅定地接受邀請赴約。

克雷爾坐在陽光宜人的花園中,腿上蓋着薄毯,看見來人並沒有起身,表情卻更加哀傷,“好久不見,亨利。”

亨利與他對面而坐,“好久不見,克雷爾醫生。”

名字後面被人疏離地加上“醫生”,克雷爾的心爲之一痛,“其實,你心裡沒有完全原諒我。”

亨利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我現在並沒有資格談論原諒或者不原諒,不是嗎,您的伴侶地位很尊貴。”

克雷爾無法掩飾心中的愧疚,“抱歉,我一直都很抱歉。”

亨利道:“我想您邀我至此還有其他事情。”陳年往事,他不想再提起,何況自己早就不再糾結。

克雷爾很難想象亨利會用這種“有事兒快說”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不過他現在也沒得選擇,“請讓我見見亞萊先生。”

亨利沒有被眼前人的懇切而打動,“很抱歉,主人有令,未經允許不得打擾亞萊先生,您若是有什麼事情,我可以代爲轉達。”

克雷爾握緊雙拳,笑得苦澀,“算我求你。”

亨利欠身,沉默告辭,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自己現在只是伊登堡的管家。

淚水奪眶而出,克雷爾閉上眼睛,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下午,亨利收到幼兒園的緊急送來的消息,急忙親自出了門。

亞萊本來還挺擔心,但是看着亨利臨走時有些時哭笑不得的表情,知道應該沒什麼要緊的問題。

克雷爾抓住了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畢竟他是有身份的客人,除了亨利管家,別人並不敢過多地阻攔。

亞萊本想躲在房裡不見人,但是事實證明,大肚子的男人站在烈日下堅持等待和大肚子女人這麼做有同樣的讓人妥協的效果。

克雷爾就這麼一會兒已經有些氣喘。

亞萊親自倒茶,原本看見大肚子男人的驚奇很快被憐憫取代,這繼父母和繼子女之間,比例來說happyending的還是少數,這不僅讓他對這位克雷爾先生產生一些同情。

好一會兒,克萊爾終於平靜了氣息,“抱歉,讓您見笑了,我是雷曼的繼亞父,克雷爾。”

“您好。”亞萊沒有多說什麼,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一切眼前這位肯定事先就知道。

克雷爾見亞萊看到自己後眼中沒有任何貶義的傾向,不禁有些吃驚,淡淡一笑,“您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亞萊眨眨眼,“您想象中的我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其實克雷爾也和他想象中的也不一樣,和氣,很清雅的男士,可能是因爲懷孕的關係,身上有些浮腫,但是並不難看。

克雷爾有些赧然,“是我失言了。”

“哦,不用客氣,您找我有事嗎?”亞萊不想和他多糾纏,天知道大貴族知道後又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

克雷爾突然眼中一紅,像是憋悶許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宣泄的方向,“我請求您,勸勸卡洛克讓雷曼回到雷帕德的身邊。”

亞萊並不知道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不會爲眼前男人流露出的真性情而擅自作出承諾,何況他有自知之明,“抱歉,我的僱主是卡洛克閣下。”

“克雷爾先生,您有話可以直接和我說。”去而復返的卡洛克大步從門口走進來,眼裡寒得嚇人。

克雷爾隨即心灰意冷,看來這位深得卡洛克歡心的家庭教師應該不會爲自己說話了。

“克雷爾先生,您現在身體不便,還應多休息。”卡洛克冷漠中帶着明顯的嘲諷。

克雷爾的隨行僕人不得不扶着主人有些趔趄的離開。

亞萊看在心裡,突然也覺得卡洛克有些不近人情了,不禁微微皺眉,抿抿嘴。

“他不需要你的同情。”卡洛克把人轉過身,語氣中有喜色,爲剛纔亞萊毫不猶豫表明立場而愉悅。

亞萊推開他的手,退後兩步,“獸人和非獸人有別。”克雷爾的出現讓他警醒,在這裡,男人也是會懷孕的,可得注意。

卡洛克沉臉,但是這時候,小雷曼被亨利帶了過來。

亞萊仔細一瞅躲躲閃閃的小孩兒,趕緊忍住笑,左眼睛很腫,蟲子叮的。

亨利道:“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

卡洛克不放心道:“明天在家休息。”

小雷曼聽着可以不用頂着醜醜的臉去幼兒園了,這纔有些高興起來。

卡洛克讓小孩兒跟着亞萊去換衣服,問亨利:“雷帕德真的出遠門了?”

亨利答道:“是的,正在往回趕,最快大後天能到。”

卡洛克沉默,這就意味着克萊爾還得在這兒多呆兩天。

回到房間,

亞萊問眼神兒有些避閃的小孩兒,“你是不是躲在草叢裡偷偷哭鼻子才被蟲子咬了?”

小雷曼扁扁嘴。

“有你卡洛克叔叔在,不用擔心,你不想走,沒有人能強迫你離開這裡。”摸摸小腦袋,這大眼睛腫的,太帶感了,“檸檬薄荷茶喝不喝?”

小孩兒點頭,喝的。

廚房,

亨利看着一大一小眼前渾濁的不明**,儘量保持理智地選擇問大的那個,“亞萊先生,請問,您原本是想做什麼?”

亞萊老實回答:“檸檬薄荷茶,剩下的檸檬皮和薄荷葉做個香包,能驅蟲兒。”說完舉起手中的書,表明是書上寫的,自己沒說錯。

小雷曼贊同地跟着一起點頭。

亨利沉着,再沉着,微笑,“以後這些小事請讓我來做。”

亞萊看着自己的“傑作”,馬上應答:“那就有勞了。”

亨利趁亞萊去糟蹋其他食材,低聲問小孩兒:“還記不記得我之前囑咐過你什麼?”

小孩兒表示記得,也小聲回答:“老師做的東西沒有管家叔叔允許不能往嘴裡送,我剛纔沒喝。”

亨利滿意,“乖。”

用了最好的藥,小雷曼的眼睛到晚上就消腫了,堅持明天要去幼兒園,其實是想秀一秀老師給他做的小香包。

亞萊笑,這回倒是不怕丟,檸檬味兒的小豹子就是自家的。

不過白天與克雷爾短暫的見面終究讓他沒法向原來那樣不在乎,大半夜偷偷爬起來,去了圖書室。

如今,再讀安格斯小時候的日記,他心中的感想已經大不相同。

亞伯拉罕大祭司有意培養陶德繼承自己的事業,所以兩人經常不在伊登堡。

於是,年齡偏大一些的雷帕德和安格斯就相當於充當了家長的角色。

卡洛克、巴里特、亨利是一個完美的鐵三角,調皮搗蛋永遠是卡洛克幕後指揮,巴里特人前行動,亨利提供最牢靠的後勤保障。

所以,大祭司收養了五個孩子,但卻是兄弟六個。

而安格斯和雷帕德經歷了青澀,朦朧,相互的好感,雖然日記中沒有繼續寫下去,但是不難想象現實生活中後來的幸福結合,不然也不會有小雷曼的降生。

可是再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亞萊不得而知,只是無法向上次那樣坦然地把這本日記放回去,也許應該拿給卡洛克?

不是隨隨便便的兩個人就能做兄弟,因爲愛所以恨,就是路人甲看見原本相親相愛的兄弟反目成仇也會爲之嘆息,何況兩人之間還有一個雙方都骨血相連的小雷曼。

亞萊把日記本放在桌面上,他知道自會有人拿給亨利,或者直接交給卡洛克,而自己只不過是不經意的發現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