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_第二十五章(二)

“你們那個技術顧問呢?”長文問道。

“你說崔紐旺?唉,那纔是個騙子,眼看練不出鐵了,他說拉肚子,去醫院看病,就溜之大吉!我這才下江佑搬你來拿主意!”

“任哥,我還是那句老話,這種土高爐,練不出鐵來。連礦石都燒不化,從何煉出鐵來!”

“那你的意見?”任木子認真的問道。

“停!這種瞎胡鬧的事情純粹是勞民傷財,一無所獲!停了,讓大家回家!”長文用手在空中一劈。

任木子點點頭:“其實我早想停了,只等你這位大名鼎鼎的專家發話。這叫要捉鬼,必須請鍾馗。”

“你呀,抓我來唱黑臉。”長文笑了,此時他才明白拖他來這兒的目的。

回到辦公室他拿起藍色電話一個縣一個縣通知:“各縣指揮長,半小時後到總指揮部召開緊急會議,任何人不準缺席!”

三十分鐘後各縣指揮長準時到齊,圍坐在大長桌邊。任木子讓長文坐在自己右邊,桌子上蠟燭一閃一閃,每個人臉上神情凝重而疲倦。有人不停地抽菸,很快煙霧彌滿,劣質的菸草味道嗆人。任木子站在煙霧中鄭重講道:“同志們,咱們十萬大軍到這兒安營紮寨足足一個半月,升火開爐整整三十天。可是到現在爲止沒聽說哪座高爐流出來一兩鐵水來。那位號稱技術顧問的崔紐旺溜了,我只好搬來咱們江佑鋼鐵廠副廠長兼總工程師、省裡評定的鍊鋼專家、前志願軍團長晏長文同志來發表一下意見、提一些建議,下面大家鼓掌歡迎。”

指揮長們十分興奮,用力鼓掌表示歡迎。

長文站起來,揮揮手要把煙霧揮走,說了句:“對不起,我不會抽菸,太嗆了。”

下面抽菸的馬上掐滅了煙。長文這纔講:“同志們,我不是什麼專家呀權威呀,只是憑實踐摸索出一點經驗,願意和大家一起討論。大家可能都聽說了江佑鍊鋼廠的鍊鐵高爐停產了,爲什麼呢?因爲有人不按科學方法辦事,瞎指揮造成這種惡果。這麼一來我就得講一講鍊鐵的過程。鐵礦石從山上運下來,首先依照規格粉碎。品位高的可以直接加溫後入高爐;品位低的要選礦,去掉一部分雜質,然後燒結成規定大小才能加溫進入高爐。砌高爐是有規定的,因爲爐內溫度達到一千至二千度,所以砌爐子用的磚必須耐高溫,這種磚叫耐火磚,是用鎂砂製成的。咱們見到的青磚、紅磚只能抗七、八百度,溫度到了一千多度就會碎成粉末,石灰石就變成石灰,青砂岩會裂開,也會成粉末的。達不到這個溫度,礦石不會熔化分成鐵水和礦渣的。目前只有焦炭纔可以能燃燒達到兩千度高溫,所以鍊鐵必須用焦炭。木頭燃燒只有幾百度,木炭也達不到一兩千度高溫。爲了使爐內溫度快一些達到溫度,也爲了讓焦炭充分燃燒,所以用鼓風機吹氧,也就往裡吹風,風是熱風,吹冷風會降溫的。而你們用人工拉風箱,功率小風量小,起不到吹氧的效果,再說了爐內的木頭木炭也燒不到一兩千度高溫。因爲你們爐內連磚石都沒被燒成粉末,當然鐵礦石也就不能不能熔化,當然就煉不出鐵來。我剛纔講的,你們的土高爐沒有一件符合情況的,所以可以斷定根本煉不出鐵來!我建議各位同志在條件不具備的情況,停下來,打起鋪蓋捲回家!”

屋裡一下子靜得像墓地一樣,大家全都屏住了呼吸,瞪長文。

也就在幾乎同一個時間裡,一支車隊行進在從江佑縣城到白巖坪的公路上,在省委於書記的堅持下專區派出一連武裝公安戰士護送車隊,前面三車實槍荷彈的公安戰士,後面三兩也是實槍荷彈的公安戰士,中間是三輛吉爾轎車,最後一輛吉爾上坐着原來是重慶的二號首長,現在是黨中央的*,個子不高,精神煥發,精神專注地聽着省委於書記的彙報,他很少講話。

於書記講道:“江佑鋼鐵基地的條件十分優越。據蘇聯專家斷定雲霧山鐵礦蘊藏量可供採五十年,礦石品位是稍微低了一些,只要經過選礦燒結,還是可用的。這對於西南地區缺鐵的結論是重重一擊。最令人興奮的是江佑鋼廠的鍊鋼平爐,已經有三座平爐投產,到年底僅僅一兩個月就產鋼一萬噸。估計明年可能達到十五到二十萬噸。這裡有一名叫晏長文的志願軍團長,在朝鮮他獲得共和國一級勳章。晏長文同志參軍前畢業於華光職業專科學校……”

“晏長文?華光職業專科?”

“怎麼,*同志認識他?”

“不,不認識。”

“長文同志,勤奮好學肯鑽研,在很短時間內就掌握了鍊鋼技術,他親自帶領本團的戰士煉出了第一爐鋼。一發不可收拾,緊接第二座平爐、第三座平爐也都煉出了鋼。”

“哦,我們該先去江佑鋼鐵廠看看他們。同時也看看正在建設中的洋高爐。”

“嗯,這個配套工程拖了洋高爐的腿,至今沒完工,咱們先不看。咱們今晚月色正好,去白巖坪十萬百爐的十里土高爐陣。那可是咱們鋼鐵元帥升帳,爭取今年一千零七十萬噸鋼的大手筆呀。”

“是嗎,你們究竟是咋個搞起這麼大的陣仗的?十萬人一百個高爐,很有氣勢喲。”

“是啊,我們的土法上馬。從十個縣調集了十萬民工,用半個月修了一百座高爐,全是土辦法,爐子根本沒用啥子耐火磚,用的是青磚紅磚,就是修房子用的普通磚,青砂石紅砂石。不用電鼓風機,全用人工拉風箱往爐內鼓風。”

“這樣行嗎?我倒要見識見識。”

“*,用這個土辦法鍊鐵,我在省城東邊一個小縣城看到的,他姓崔,名字叫紐旺,用這麼大個小爐兒,拉風箱把這麼大塊鐵坨坨化成水的。他說用這種土法子,一定可以煉出鐵來。所以我派他去白巖坪當技術顧問,叫他爲大鍊鋼鐵做些貢獻。”

“是你親眼所見,鐵坨坨化成鐵水?沒看錯?”

“沒有看錯,是我親眼看到的。”

“哦,這就怪了。有這種事情?”*還是不信。

車隊開上了通往白巖坪老城的公路上,*看見月光下一個老婦人揹着一大包棉絮棉被朝着白巖坪慢慢走着,步履蹣跚艱難。

“停車!”*喊道,打開車窗問道:“老婆婆,這麼冷、這麼晚,你揹着棉絮棉被去哪兒呀?”

老婦人看看車隊,看看問話的人,說:“同志哥,我是下江來的,已經走了幾百裡了。我家老頭和大娃二娃都被政府派到白巖坪鍊鐵來的,半個月前捎信說,他們睡在街邊屋檐下,天冷了,晚上冷得沒辦法,要我帶棉絮棉被去擋擋寒風。”

*對坐在副駕駛位子的秘書小王說:“小王,你下去讓老婆婆上前面那輛車,讓他們把老婆婆帶到白巖坪找老漢和二個娃娃。”

“是。”秘書下車把老婦人安頓到最前面那輛吉爾裡。車隊繼續前行。在車隊到古城之前,遠遠看見十里高爐陣陣火光映紅半邊天。老婦人下車後千恩萬謝,揹着棉絮棉被找自己老漢和兒子去了。

當車隊離白巖坪鍊鐵總指揮部只有一公里時,發現高爐火焰越來越小,漸漸變暗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車子一到總指揮部的茅草蓬前,於書記第一個下車,問道。沒人回答,於書記高喊道:“任木子!任木子!”

任木子在屋內向工作人負責交待善後工作。長文則出門看見高爐正在熄火,聽見喊聲,對屋內喊:“任哥,外面來了一些首長,叫你呢。”

任木子聞聲出來,連聲問:“在哪裡?哪裡?

於書記一下子衝到他面前,吼道:“任木子,這是咋個回事?這是咋個回事?“

任木子連哏都沒打,馬上說:“啊,是於書記,於書記好,我們這是撤掉了。一個月來,一兩鐵水都沒煉出來,勞民傷財,勞而無功,決定撤掉了,民工都回家!“

“是你一個人決定的,簡直無組織無紀律!我要讓省委……“於書記火了,吼道,等一等,技術顧問崔紐旺呢?他同意了嗎?”

“於書記,崔紐旺是個騙子,他見用他的方法煉不出鐵,半個月前就藉口去醫院看病溜掉了。”任木子彙報道。

“你,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於書記依然怒氣衝衝。

長文實在看不去了,挺身上前說道:“於書記,這個決定是我幫任木子同志做出的,要處理就處理我吧,我叫晏長文,江佑鋼鐵廠副廠長兼總工程師。”

於書記一聽名字,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問道:“晏長文?你就是晏長文?你來幹啥?”

長文說:“於書記,那姓崔的純粹是個騙子!說什麼用磚頭石塊砌高爐,燒木頭就能鍊鐵,那全是拿科學當兒戲,我聽說於書記親見他在小爐子裡用風箱吹燃木炭把鐵坨坨化成鐵水,你信嗎?那都騙你的。那是補鍋補壺小爐匠的把戲。鐵坨坨其實是銅坨坨,外面氧化了,像一塊鐵,他還加了硼酸把銅燒化了。於書記,你想想,江佑鋼鐵廠的高爐,因爲沒有選礦燒結,結果讓礦渣堵死了爐膛,今天還停產呢。就憑崔紐旺的木炭就能燒化鐵水。全是胡扯!”

於書記這一回只剩下大張口,無言以對。

*始終站在於書記身後兩米處聽他們談話。這時候才走過來,說道:“晏長文同志,你講得很有道理,你是懂科學的,內行專家,咱們大家都應該尊重科學,不能想當然亂來,任木子同志是總指揮長,不幹勞民傷財的事,實事求是,知錯就改,是我黨的好乾部。眼下這樣的好乾部少啦,應該表揚,應該讓他負更大的責任。搞土法鍊鐵十萬人大會戰是省委的決定,錯了就必須改正,這怪不得一線的同志。於書記,回去你們好好總結一下經驗教訓,不準批評一線的同志。專區不是缺書記嗎,可以讓任木子同志去嘛,這樣專區工作就可以放心啦。”

“是,我回去後一定好好總結經驗教訓,尊重科學、再不上當受騙。任木子到專區的事,我們省委班子一定研究。”於書記誠懇地說道。

*拉住長文的手:“長文同志,你的父親是不是晏澤元。他可是我黨的好乾部呀。我們在重慶一起工作過。”

“是的,爸爸調到遼遠去了。”長文點頭道。

“這個我知道,如今用文謙這個名字,這是他在搞地下工作的化名。請代我向你父親問好。”

“*,任書記是我妹夫,解放前我們一直在川東打游擊的。”長文介紹道。

“好啊,文謙的兒子姑爺都是有出息的人,我黨後繼有人呀。”*看了看手錶,“喲,時間不早啦,我們還得趕回省城呢。好,不談了,任木子同志、晏長文同志,多保重,以後咱們有機會再談,再見!”

“*,再見!”倆人目送*一行人坐車走了。

任木子長長舒了一口氣,說:“這一回可好啦,我的停止大會戰的報告算是真正完成了,全靠你這個鍾馗啊。”

長文笑了,“行啊,我也得趕回去了,不然茹芬要罵死我啦!”

“對的,弟妹可等急了。你先坐吉普回縣城,我呢,還得辦些善後事宜,不能走。”任木子說道。

“再見!”長文上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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