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偉航／你的「臺灣價值」正是一種「價值勒索」
▲近期熱門的臺灣價值論也是個價值勒索事件，柯文哲表明他專注於市政，只有臺北價值，有何不可。（圖／記者周宸亙攝）
去年有「親情勒索」這個熱門詞，指的是利用親屬關係對人做出不合理的過度要求，之後又有「情緒勒索」與「道德勒索」等專有名詞被引入臺灣的輿論圈，大家也才更瞭解這類訴求雖然表面上看來有道理，但從社羣整體角度觀察，就可看出這些都是經過包裝的「自私」。
愛打這種「道德牌」的也不只升斗小民，廟堂之上的大人物也常勒索來、勒索去的。像是這半年來最熱門的「臺灣價值論」，也是個「價值勒索」事件，只是當事各方沒有意識到這爭議本身的錯謬，總是在名詞定義上空轉。
這臺灣價值之爭，是由深綠獨派所引發，他們認定柯文哲已經背離了他們的臺獨價值，因此要求柯文哲表明他的價值立場。柯文哲則表明他只專注於市政，他只有臺北價值。
這無法讓獨派滿意，蔡英文也不得不表明若要維持民柯和作，柯文哲應準確說明其臺灣價值爲何。柯文哲於是表明他的臺灣價值是「民主、自由、多元、開放」，是「普世價值的實現」，是「落實在人民生活的每一天」。他也反問蔡英文的臺灣價值爲何。
對於這反問，蔡英文只在活動場合中提到「除了主體意識之外，照顧年輕人的居住權益與環境也是臺灣價值」，雖可說和柯文哲的看法是遙相呼應，但獨派要麼就是認爲柯文哲的答案依然有錯，不然就是轉頭批評蔡英文的臺灣價值有問題。於是民柯之爭，就一直鬧到現在，依然無解。
就價值學的角度來看，「臺灣價值」這個詞聽起來好像很嚴謹，但其概念本身是很混淆的。無知鄉民愛講臺灣價值，那也就算了，一堆頗有學養的政治人物也在大談這鬼話，絕非無知，而是惡劣了。
「價值」一詞本身就存在有許多定義，近年最被廣泛接受的定義是「行動目標所具備的特性」。舉例來說，就像你肚子餓時想吃滷肉飯，那滷肉飯對你來說是個「行動目標」，也就具有「價值」，這價值可說是「滷肉飯的一種特性」。
價值又可區分爲「外在價值」（外在善）與「內在價值」（內在善）。外在價值是可量化估算的價值，就是能用錢買到的，而內在價值是不可量化的價值，即「錢買不到的東西」，像是親情、愛情、友情、榮譽感、成就感。
具有外在價值之物，可以幫助人追求內在價值，像是你要追求打棒球的成就感（內在價值），那也至少需要花錢買球、手套和球棒（這些工具擁有外在價值）。但就算擁有外在價值，也不一定能追求到內在價值（有錢也買不到幸福），你還需要具備該活動所需要的「德行」，並追求其中的卓越標準，才能在追求的過程中獲得內在價值。
好，那政客口中的「臺灣價值」是什麼？
是外在價值嗎？「臺灣」是做爲我們追求其他內在價值的可量化「工具」嗎？我想，對於這些自稱愛臺灣的獨派政客來說，他們應該沒這個狗膽說「臺灣就是個工具」。「臺灣」對他們來講，應該是隻能做爲純目標來奉獻的。
所以臺灣價值，是種不可量化的內在價值囉？那又會是什麼？是一種情感嗎？所以他們是要柯文哲展示他有多愛臺灣囉？
依主流的價值學理論，「臺灣價值」最可能的解釋，就是臺灣的人們在這個島上，具備德行以追求生活中的各種美好，並在這個過程中獲得的內在價值。說得簡單一點，「在臺灣努力過活時所感受到的幸福」就是「臺灣價值」。
我想這定義對臺灣人來講，應該不至於太懂。每個臺灣人的生活形態都不盡相同，但大家在這個島上可以好好過活，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就是臺灣價值了。嚴格說來，每個人的臺灣價值都會有點相同（因爲生活形態某些部分類似），也會各有特色（因爲每個人的生命都有獨特的脈絡），並沒有標準答案。
但爲什麼政客一講「臺灣價值」，就好像有標準答案？因爲他們只是想捅人而已，不是真的想溝通臺灣價值。
如果柯文哲的「臺灣價值」是好好做市政，讓民衆覺得「幸福」，這樣他自己也能獲得某種滿足感（內在價值），那這張臺灣價值的答案卷，是錯在哪裡？
這些獨派要努力在臺灣追求臺獨，並獲得臺獨的成就感（內在價值），那的確也是種內在價值，但你憑什麼要柯文哲埋單你的那種幸福？
這些「臺灣價值學大師」，似乎不清楚內在價值是無法直接溝通、交換的。奧運得牌的成就感（內在價值），沒經歷過的普通人當然不會懂，就算當事人講了你也無法體會；同樣的，沒好好做過市政的人，會懂「好好做市政」的內在價值嗎？
你當然可以評價柯文哲的「德行」（像是否說謊），你也可以批評他設定的「目標」或「手段」（像是否做事只爲選票，而沒有核心理念），但拷問他的臺灣價值，就價值學來說，根本就是無賴之舉，就是種「價值勒索」。
臺灣政治之所以一直難以有所長進，就是老在玩弄定義不明的虛詞，硬要別人埋單。從「統」、「獨」到現在的「臺灣價值」，又有幾個人能講出真正明確的定義？這種定義又爲何會有客觀性？
最後提醒一點，「內在價值」雖然沒辦法溝通，但同樣具備德行，併合作追求卓越目標的人們，就有機會產生一種「共感」，而這種「共感」在社羣公共善事務（通常就是政治事務）中，特別容易出現。
因此柯文哲的民調會居高不下，自有其理。某些獨派老是認爲這是因爲百姓是被柯文哲所騙，只有他們能看見「真相」，但就怕真正自外於臺北社羣，甚至在外於臺灣這個社羣的，正是這票自以爲臺灣人的臺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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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偉航，筆名人渣文本，經營粉絲專頁「特急件小周的人渣文本」，輔仁大學哲學博士，專長爲倫理學，曾從事政治公關工作，目前爲時論專欄作家。本文不代表公司立場。88論壇歡迎多元的聲音與觀點，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