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母語能力普遍低下 恐導致漢語退化
本站教育頻道專稿 在我還保存的葉聖陶先生來信中，有一封是談“語文訓練之要”的。雖然我並非語文教師，但近半個世紀來始終不敢忘記葉老“甚望於同事同學諸君中隨時宣此義，實爲與人爲善之一道”的囑託。遺憾的是，隨着時間推移，聽得進去的人似乎越來越少了。當年談及的一些問題，不但沒有得到解決，反而更加嚴重了。
葉聖陶先生關於語文訓練的一封信
從“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到“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
當年流行一個“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說法，我在給葉老的一封信裡冒昧地妄議語文學習問題，針對的便是這個說法。新中國成立之初，最爲重視“工業化”，尤其是發展重工業，1952年對高等教育動了一次“大手術”，除把原有的清華大學、上海交通大學、浙江大學、重慶大學等多所綜合性大學改爲工科大學外，還新創辦一大批工科院校，北京便集中了地質、礦業、石油、鋼鐵、航空、鐵道、化工等多所學院，外地的華中工學院、大連工學院、中南礦冶學院、西北工業大學等也十分有名。學工科，數理化是重要基礎，“學好數理化”，無可厚非。但因此而忽視語文學習，恐怕就值得商榷了。對此，我有自己學習的體會，也有當教師的體會。
我發現，在校學習，語文學得比較好的，理解能力也就比較強，數理化以及專業課大多也都學得比較好。在校學習如此，畢業以後工作，情況就更明顯了。第一，在校學習畢竟只是“入門”，工作以後大量東西都得繼續學習，語文好的，自學能力都比較強，能夠按照工作需要不斷提高自己。第二，工作成果是要表達出來別人才能知道的，“筆頭硬”，就是善於表達，反映的是思維清晰有條理，善於分析歸納。表達能力差，差的實際上是思維能力。忽視語文學習，便會像葉老信上指出的那樣：“不善讀書，不善爲文，吸收表達，兩途皆阻”。
“文革”期間大學全面癱瘓，1970年中央發了一個文件：“實行羣衆推薦、領導批准和學校複審相結合的辦法”，招收“上大學、管大學、用毛澤東思想改造大學”的“工農兵學員”。人們改口說：“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數理化尚且如此，遑論語文？
我在和葉老討論語文教學問題時，所說的“語文”包括母語與外語。在拙作《爲什麼是英語》（東方出版社2003年出版）一書扉頁，我寫了一段話：“語言是一扇得由自己推開的窗戶，當它關閉的時候，對你來說‘外面的世界很無奈！’一旦把它推開，你會發現：吹進來的空氣很清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應該承認，明清以降，中國在世界上是落後了，在科學技術上，直到今天我們也還屬於比較“後進”的國家，因而對“吸收”一途，外語就顯得非常重要。1962年我在《中國地質》雜誌（當時地質部機關刊物）上發表過一篇關於成礦理論的文章，反應還不錯。究其原因，大概可從所附參考文獻找到答案：儘管當時中蘇關係已經不好，但“一邊倒”的影響仍未消除；我在俄文資料之外還大量參考了英文資料，這就給人一點“新鮮”的感覺。
然而，直到改革開放，學外語一直被不少人看作是走“白專道路”的標誌。如果學英語，收聽BBC或者“美國之音”廣播，就更有“偷聽敵臺”之嫌。1970年高校恢復招生（招收“工農兵學員”），隨即接連發生“白卷英雄”、“黃帥事件”和“馬振撫事件”三起影響全國的大事件。1973年河南省唐河縣馬振撫公社中學一名初中學生英語考試交了白卷，然而“白卷”不“白”，上有打油詩一首：“我是中國人，何必學外文，不學ABCD，也能當接班人，接好革命班，埋葬帝修反。”班主任和校長批評了那名學生，這本很正常，不料她竟想不開自殺了。“四人幫” 抓住此事大做文章，以中央名義發文干預，班主任和校長都被逮捕判刑。受此影響，外語教學頓時跌入低谷。
1978恢復高考，英語成績只作參考分。1982年開始計入總成績，但只以30%計分，1985年才改爲100%，此後人們對英語就越來越重視。英語課的開設從中學下移到小學，更有從小學下移到幼兒園的趨勢，只要看大城市有多少幼兒園以“雙語”爲“賣點”便可明白。更有甚者，2005年12月21日《中華讀書報·看法》刊登梅紹福先生一篇題爲《嬰兒學英語爲哪般？》的文章，告訴我們一場創記錄的“六個月學英語”示範課日前在上海科學會堂上演。即使不算幼兒園，我們的英語教學也長達十幾年，小學、中學之後，大學還要學，研究生階段（包括讀“博”）還要學。學校開設英語課程時間之長，在世界上絕無僅有。
然而這還只是“課內”。“劍橋英語”之類補習班早就風靡全國，成爲“奧數”之外教育產業又一大“亮點”，學生得花多少時間在課外這些班上？難以知曉。然而，花了這麼多時間就學好了嗎？只要看看大學畢業、甚至得了碩士學位以後出國留學不少人還得上“新東方”，就知道答案。中國的英語教學已經成爲教育產業一塊最大的“蛋糕”，規模之大，世界獨步。
英語教學存在的問題這裡不能詳細討論，只指出一點，那就是在學英語上花了太多時間和精力，已經對其他課程的學習產生極大影響，其中對母語學習的衝擊尤其嚴重。重英語，輕母語，是當前語文教學一個突出問題。
（作者：戴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