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有愛情:蘊含在《你的名字》裡的民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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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日,著名動畫導演新海誠執導的《你的名字。》在中國內地上映,票房可觀。電影延續了新海誠真實而唯美的“照片式”畫風,,講述了日本男女高中生宮水三葉和立花瀧因爲在夢中交換身體而引發的故事。少女三葉嚮往着東京的大都市生活,對於系守鎮傳統、封閉、落後的生活感到厭煩。不過今天我們要講的不是電影本身,而是這部作品中愛情故事以外所展現的那些傳統民俗文化。當然,裡面或許有一點小小的劇透,介意的看官老爺請慎重

一.黃昏之時——逢魔之刻

“‘傍晚’,非日非夜的時候世界的輪廓變得模糊,可以看到非人之物的時段。”

這是三葉在上課的時候,老師所講的一段話。簡單易懂,就是指在黃昏之時,我們可以看到那些平時看不見的東西。這也算是爲後面瀧和三葉在黃昏之時得以相見埋下了一個小小的伏筆吧。

黃昏之前兩人只能聽到聲音卻見不到彼此

日本民間一直流傳着:黃昏前的一段時間是“逢魔之刻”,這是一段被詛咒的時間。妖怪們一般會在下午五點左右開始出行,如果你不幸被它們碰到的話,很有可能就會被抓走,這就是傳說中的“神隱”。“神隱”的結果有四種類型,一是平安返歸後仍記得過程,二是平安返歸後卻遺忘過程,三是遺體被發現,四是音訊全無、生死未卜。《千與千尋》中千尋與她的父母也是遭遇了“神隱”而誤闖入了鬼怪神靈休息的場所

其實也不難理解,按照我個人的說法就是,白天陽氣重,太陽又是光明的象徵,所以一般的妖怪是不願意在白天出來的,而黃昏是太陽落山之時,陰氣加重,黑暗即將來臨,但光明還未全部消散,加上此時又是人們勞作完畢,身體疲怠,準備休息的時間,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下,最適合妖怪們出來搞事情了(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黃昏來臨,小鎮的店鋪亮起了燈,黑色影子般的各色神靈在街上開始遊蕩

二.結繩——組紐

“仔細傾聽線的聲音,只要一直纏繞,人與線之間就會產生感情,我們所做的結繩,也是神的作品。”

結繩在電影中的出鏡率可是相當高的,作爲貫穿電影的線索之一,它被很好的融入到了劇情中去。三葉送給瀧的護身符,瀧還給三葉的發繩,最後兩人相認的小小細節,都有大量的結繩鏡頭在其中。在片中,結繩代表了時間,代表了兩個人的聯繫。

片中的結繩其實就是日本的傳統手工工藝“組紐”,也叫作“帶締”,組紐工藝的用處十分之多,三葉四葉在跳完舞之後用結繩將裝有口嚼酒的罐子封起來,這也是組紐早期的用處之一:封罐。傳說戰國時代的日本茶室是重要的會談場所,爲了保證客人的安全,茶室的主人會用特殊的繫繩技巧來封住茶罐,以防發生不必要的危險。

組紐工藝最常用在日本的髮型和服飾中,平安時代的貴族禮服大多是效仿唐制,所以當時的組紐工藝大多是用於宮廷禮服之中,直至江戶時代才趨於平民化,組紐工藝也因此達到了頂峰。

江戶時代組紐工藝日臻成熟

組紐的形式大致分爲三種:角打紐,平打紐和丸打紐,三葉的髮帶用的就是平打紐這種形式。製作組紐需要一些工具,當然也可以手編,但是相對複雜的組紐工藝就需要用到相應的工具了。一般相對簡單的組紐是用丸臺來完成的,複雜一些則需要棱竹臺來輔助

組紐工藝還有一個不得不說的用處就是作爲御守綬帶。御守就是日式的護身符,屬於日本人的巫術文化系統,最早用來辟邪,隨後延伸到了各個方面中去。由於御守的種類多樣,它的功能也是不同的,各位買的時候要看好了哦。

御守中的組紐工藝

說到手工結繩文化,怎麼能不提我大天朝,作爲最早使用結繩的民族表示,日本的組紐工藝其實就是由我國古代的組綬工藝流傳過去的。奈良時代我國的組綬工藝傳至日本,其結法一般稱之爲奈良組,也被稱爲唐組,平安時代之後唐組主要作爲日本刀的繫帶。咱們的傣族其實有更加精湛的組紐工藝,也多用於綁刀鞘,而前文提到御守的綬帶其實就是一種簡易的中國結。

三.口嚼酒——美女清酒

“聽說是世界上最好的酒,把米放進嘴裡,然後吐出來,讓它自然發酵,變成酒精,這就是口嚼酒。”

口嚼酒作爲三葉的“一半”被供奉給了神靈,而三葉的這瓶口嚼酒也成爲了瀧找回三葉,拯救系守鎮的一個關鍵,那麼在片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口嚼酒在歷史中又是什麼樣的呢。

三葉在儀式上制口嚼酒

在日本,最初的清酒的確是由人口嚼製成的,但最終獲得的是清酒醬,而非清酒。電影中跟自來水一樣從三葉口中流出的,只是爲了效果需求,現實中你就算把牙嚼爛了,也是絕不可能將米嚼成水的。

後來,這種制酒的方法被引入到了神道教的節日中去。因爲處女被視爲神的媒介,因此,嚼酒的工作,也就落到了她們的身上,所以製成的清酒,也被叫做“美女清酒”。

嚼制酒也是我國最原始的發酵方法,我國古代“醴”酒的製作大約經歷三個時期,最初是咀嚼法,然後是作糵法,最後是酒藥法。咀嚼法起源於母親用嘴咀嚼米飯喂嬰兒,利用唾液中的澱粉酶使嬰兒容易消化吸收,後來便應用到制“醴”上。其法是先把米嚼過,然後放置木櫃內,令其發酵,經過幾天,便成帶甜酸味的“醴”酒了。在東亞的大部分地區都有着口嚼酒的的歷史,也許細節不一,但是文化的相似性還是很大的,一是“口嚼”,二則是與女性相關。

某地借《你的名字。》上映打的口嚼酒廣告

這種處女嚼酒的傳統還讓我聯想到了我國的“口脣茶”,傳說是仙女用口脣採茶,精心炒制而成,衝沏後,茶盅升起的霧氣中會出現九個仙女翩翩起舞,飲之,會滿口清香,精神煥發。也許從現代的衛生角度上來看,口嚼酒的製作方法存在着一定的瑕疵,但是從歷史的角度上來看,它卻是勞動人民的一種智慧的結晶。

四.神社——宗教的藝術

“即使文字消失了,傳統也不能消失。”

神社作爲崇奉與祭祀神道教中各種神靈的社屋,是日本宗教建築中最古老的類型,宮水家世代所守護的神社就是其中的一種。神社建築隸屬於神道教,而神道教則是與佛教一樣在日本是最具有影響力的宗教之一。與進口的佛教不同,神道教是日本的本土宗教,但是在佛教傳入之後收到了衝擊,所以一直處於下風,但同時二者又是相互補充,相互扶持的關係,直到明治天皇時期,爲了政治需求,神道教才成爲國教,神道教也因此得到了空前的發展。到二戰結束後,日本政教分離,神道教也從政治中分離出來,迴歸到了民間宗教的世界中去。

日本動漫中的神社

日本人相信“萬物皆有靈”的這種說法,山川,河流,植物,器具,都是有靈魂的存在,日本的衆多神靈都是從自然中演化而來的,這也是付喪神的最初由來。不只是自然萬物,百姓還把對傑出人物的崇拜,加入到這種信仰中來,形成了“kami(神)”,《古事傳記》中對kami的解釋是“凡稱迦微者,從古典中所見的諸神爲始,鳥獸草木山海等等,凡不平凡者均稱爲迦微。不僅單稱優秀者、善良者、有功者。凡兇惡者、奇怪者、極可怕者亦都稱爲神。”因此,日本人口中的神不單指那些好的神祗,還包括一些凶神惡煞。

對自然神靈的崇拜也讓日本有了800萬神靈和1500萬神靈之說,這些神靈中,最受崇拜和敬仰的就是作爲皇祖神的太陽女神——天照大神。她被奉爲日本皇室的祖先,尊爲神道教的主神,因此日本皇室也被稱爲神統。

神社的存在就必然少不了神官的管理,二戰以前的神官,是由伊勢神宮的神宮司廳授予職位和管理權的。二戰之後,人們可以通過類似於公務員考試的方式,得到神職,比如國學院大學就設有宗教或者是神道學的專業。

動漫《元氣少女結緣神》中奈奈生在跳神楽舞

相較之下巫女就不是一個正規的神職,神社可以通過招募臨時巫女來完成一些工作,規格較大的神社通常會有專職的巫女,她們通常是負責在祭典或者儀式上跳神楽(也就是三葉四葉在儀式上跳的那種舞蹈)和輔助神官管理神社的日常事務。兼職的巫女則是負責神社的清掃,繪馬(日本人許願的一種形式,類似於許願牌的東西)的修理,和御守的售賣,專職巫女通常還有茶道花藝等方面的素養要求。

動漫《緋色的欠片》女主人公珠紀也在跳神楽舞

巫女服一般主要由白色的和服內衣“肌襦袢”、白色的和服外衣“白衣”和紅色的和服裙子“緋袴”3件組成,腳上穿白色的和服襪,如果是長髮,則必須要用白色的檀紙包着,再用麻線紮上。其實巫女服最早是《周禮》中規定巫女所穿的一類漢服,不同朝代不同等級的巫女服在顏色和服制上有所區別,在魏晉時期,巫女服東渡傳入日本,與日本文化相融合,漸漸形成了日本的巫女服飾

《犬夜叉》中的桔梗也是以巫女的形象出現的

在一般的祭典或大型的儀式上,會有專職的巫女跳神楽(一種日本古有的舞蹈,爲求神明開心),手持神楽鈴,頭戴花簪子和前天冠,服飾上更爲隆重和精緻。

說到現在其實不難看出,《你的名字。》中體現的不只是感人的愛情故事,還有傳統文化與現代生活發展的矛盾,宗教作爲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甚至融入到了生活中的各個方面。文化由一定的經濟、政治所決定,又反作用於一定的政治、經濟,給予政治、經濟以重大影響,所以宗教的歷史上註定少不了與政治同行,統治者們也不可能放過這種鞏固自己政權的重要手段,但是與政治離得比較遠的百姓們卻只是很單純的將自己的期許與願望託付給神靈,代表了他們對美好生活的期待,這並不只是單純的相不相信神靈是否存在的問題,這更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對美好未來的表達方式。

日本神社中的繪馬牆

中國作爲最早的文明發源地之一,許多文化流入到了周圍的各個國家中去,其他國家也加以改造形成了自己的文化,這是文化的共性,有交流就有交融,不論是哪國的傳統文化,都應該被好好地保護,被傳承,而不是讓它們隨着時間的流逝,漸漸地成爲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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