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站上兩岸對決最前端──未酬邦國中興之73(朱偉嶽)

蔣經國總統親臨海軍官校,受到學生鼓掌熱烈歡迎。(中時報系檔案照片)

民國42年8月4日清晨,正當我在火車站前靜候的時候,突然看到一位着草綠軍服,足登美軍皮靴的年輕軍人到來,定睛一看,正是筆試時坐在我後面,一同參加考試的傘兵同志陸安華,我們於民47年4月1日,自海官校46年班畢業正式任少尉軍官後,全年班185位少尉軍官,全部投入了823臺海砲戰;除部分派駐金門、馬祖爲戰地聯絡軍官,餘皆分發各艦艇在金馬海域巡弋,和當時共方但以魚雷快艇攻擊爲主的遊擊式海軍,在海域作搶灘登陸,護航巡弋等作戰3年。後陸同志和我皆先後得海軍或國防部不同獎學金赴美留學,他得物理學博士後留美任教至退休。

見到陸安華也考取了海軍軍官學校,連忙上前和他招呼。我等待和我約好一同前來報到的同學許千堯,可惜一直沒有等到。這時,海軍總部派來一位少校軍官也到了,他舉手召集所有報到的同學,就臨時指定身着傘兵軍裝的陸安華,帶隊集合。由海軍總部的少校軍官點名後,共約30人左右,給報到者每人發給新臺幣10元,說是路途中的餐費。陸安華也不含糊,立即叫口令把衆報到同學整理約30人的隊伍,列成單行進入火車站,依車站中人員指示登上一輛代用客車中,大家在兩傍的木板椅中坐下。

早上7點正開車,經過約10個小時,下午5點左右到達左營火車站。那時的火車中,就有鐵路便當,一種是木片盒裝,內有白飯,一片火腿肉,半個滷蛋及兩片醃製過的黃色蘿蔔,一盒5元;另一種是圓形鋁盒,除白飯外,有一塊排骨,一個滷蛋及一片滷豆乾和少許酸菜,一個10元,現仍盛行的鐵路便當,就是這10元那種。我捨不得口袋中的父親給我的20元,就吃了兩個木片便當,把海軍總部發的10元餐費吃個精光;但實在口渴,買了一瓶彈珠汽水花去4元先父給的20元只剩下16元了。

到達左營後,整隊步行約半小時進入海軍軍區但見兩側大王椰子樹挺立馬路寬廣整潔精神爲之一振。我們先到海軍機械學校在門口迎接的是機校43年班電子系學長汪昌瑤。汪學長是有點傳奇性的人物,當國防部允許軍官報考各大學研究所的時候,其時新竹清華大學核能研究所以第一名考上的,是海軍官校43年班畢業軍官翁寶山;新竹交通大學電子研究所第一名考上亦以第一名畢業的,正是汪昌瑤學長。

民國52年國防部當時極機密的核武計劃對全軍招考,他仍以第一名考取,也以最短期間,在美康乃狄克州立大學得博士學位後返回中山科學院,在電子研究所工作,是水下電子如各式水雷製造、水下通訊的權威專家;他和另一位海機校43年班同班同學,在華盛頓州立大學得博士學位後回國的張鵬飛,都被電子所同仁戲稱爲電子怪人,張博士是竊聽及反竊聽專家。

當天到達海軍機械學校的晚上,汪學長招呼我們住在機校的大禮堂裡打地鋪,第二天安排我們剃了個大光頭,穿上草綠軍褲及粗布製成藍邊方領口的花瓶汗衫,足穿黑膠鞋,十足變成一個官校入伍生。一直到是年12月入伍結束期間,花瓶汗衫、短內褲及黑膠鞋,扛着七九式步槍,就是我們操練、打野外及行軍的標準樣貌。

經過約5個月的日曬雨淋,白面書生們也就成爲曾國藩相兵勇第二點,以膚色粗黑,雙手繭多爲最好的兵勇了。我們這批46年班的官校生,招考錄取者前後共約200名,而這200名中,約有70多位是從海軍的現役水兵中,擇優錄取者,故我們第一批報到的30多位同學,就和這批從水兵中考取的同學編爲入伍生大隊第一中隊,先在機械學校內接受基本操練,等候第一次招考第二批報到的同學然後乘登陸艦赴馬公側天島,接受名爲3個月實爲4個月的入伍訓練。測天島的訓練場地是日本海軍在南進東南亞、菲律賓後遺留的第八倉庫,一頭有兩個儲存自來水的大水泥池,大家就圍在水泥池邊沐浴。離水泥池不遠的海邊處,是一排簡陋的廁所,我至今仍難忘清理茅坑及臭水溝時,捲起衣褲,汗流夾背的情景。

入伍的緊張多於有趣,我抽空寫了一張明信片給建國中學的老同學們,報告近況。過不久第二次招考的同學有20多位到測天島報到,在昏暗中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一看是李淵民,好高興握住他的手問道:「你怎麼也來了?」淵民說:「你不是信中說此地不錯嗎,我當然就來了。」淵民也是梅州市梅縣客家同鄉,是我高中同學中最具藝術氣息的一個,男高音唱得好,而且會編曲,竟然也來從軍,大大出我意料。

和我約好要一同報到的許千堯,寫信給我致歉,說已考上臺中農學院,其父母都主張他到農學院入學。他在農學院畢業後,順利到美國加州大學載維斯分校修得博士,並和他的博士夫人一直在該校任教。我有一次到洛杉磯,和他通上電話,他說要開車來看我。載維斯遠在舊金山東北處,離洛杉磯或有500公里以上,他真的一人開車前來,是二人自建國中學畢業數十年後,第一次見面,還是圓圓斯文的臉龐,沒什麼改變,但他已成爲教老番的教授,我也正爲中山科學院工作奔忙,皆華髮漸生矣。

民國42年,是兩岸自民38年(1949)開始對峙後起始不久的年代,那大陸徹底的公有制和臺灣私有、公有並存制對決的形象,也就是毛記共產黨和蔣記國民黨的對決,是非常明顯的;也是中國現代史上,自清代鴉片戰爭開始,農業華夏中國,向商業化華夏中國蛻變過渡中,對於治理國家而形成兩種不同路線的武力爭鬥,也正是國共兩黨代表性人物,在歷史舞臺上所扮演的角色。

在那個時候,所有在臺灣地區考入軍校的同學,無論同意或不同意,無論有意或無意,總之都是站在這對決的最前端。可以說我們海軍官校46年班同學,一經錄取加入軍官學校後,即自動具有的歷史定位!這一對決,在民68年(1979)鄧小平先生高舉改革開放大旗後,激烈的對決,轉趨平穩、平和。但平穩、平和後兩岸的未來會怎樣,隨着世界局勢的變化,局處一隅臺灣的前途,尚難預判,但大陸會走孫中山先生的路線,卻是越來越明確了。

現代所謂政黨政治,最主要特色,就是不同的政黨,必有不同的政綱;政綱是執政的目的,若兩個政黨,其政綱已相似,這兩個黨還要鋒鏑相向?堅持以表面的名字分敵我,想想古人所說「名可名,非常名」之說,非欺人欺己乎。

(作者爲前中科院第二所資深研究員)

【未完待續,朱偉嶽專欄每週日刊出】